再过几个月,六月份,你就该二十岁了。
01年生的人,没有任何过人之处,普普通通还带着年轻人的狂妄与自负。
今晚家人群里,家人翻出了以前的老照片,你看见小时候的照片,已经很有年代感了。照片里的自己眼神单纯,好似一只懵懵懂懂的小狗。这是孩子特有的眼神。
而快二十岁的你,照了照镜子,发现眼睛有些黯淡无光,偶尔笑一下,却还能捕捉到一些儿时的影子。
晚上,你又听了《MOM》这首歌。你不由觉得,世上怎会有这么相似的经历,相似到你甚至觉得这是为你而写的歌。也许是悲剧大多雷同。
19岁,少年时期最后的尾巴,马上要过去了。
你在寒假第一次不回家过年,在外打工,挣了几千元,在最困难只有三百元的时候还被平安银行坑了近两百元。崩溃的在地下车库一边压抑一边哭泣,还要一边开车去给人送外卖。
前几日,转专业不成,你心心念念的一件事,从小期待的一件事——大学学计算机专业就此断绝了希望。然后你忍不住在系主任面前哭了出来。他并不知道你憧憬了多少年,又是和父亲争取了多少年才得来的松口同意学计算机。
过往的故事真的太多了,目睹家暴、挨饿、逃到外婆家求收养、父母离异、去外地读书寄人篱下、母亲一蹶不振、孤单、寂寞、崩溃、性别焦虑、害怕、屈辱、没钱……
即便成年人遭遇这一切,也未必能心智健康的存活下来。我那时没有网络,没有能理解我的人,没有温暖的地方,我害怕自己精神彻底崩溃,我那段日子,看了很多的鸡汤,没有用,黑暗的感觉,仿佛处于深渊的感觉如影随形。我幻想有人能给我力量来面对这一切,最终无人发觉我平静的笑容之下的溃烂与崩溃,我选择主动封闭自己的情感,麻木自己的情感,损害自己的身体和心智,我选择主动变成疯子。
这是十几岁的你做出的选择。
可是不知是几岁,反正那时候一切都还是正常的时候,我生命记忆最初的最初,我很喜欢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喜欢历史。梦想是成为军人、医生或者考古学家。军人保家卫国,医生救死扶伤,考古,则是因为热爱历史。
我无法预料到,之后那些不受我控制的环境彻底改变了我。
不过几岁,就意识到钱的意义,所以迅速舍弃了不能赚钱的考古梦想,你开始搜寻经商的书,只为赚钱能让母亲离开父亲。
这之后,扭曲的灵魂就附着在我身上。
快乐变成了无意义的闲人才能拥有的奢侈品。而你,肩负着拯救母亲的使命。
只能叹,一步错,步步错,直至被拖到悬崖边,你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你想重新拾回快乐。
拾回无忧无虑的日子。
拾回有尊严的日子。
无人能相信,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会想这些。
我那时偶尔觉得自己运气不好,自己居然遭遇这样的事情。
可是看看比我更穷困的同学,家人身患绝症的同学,又觉得自己的痛苦不过沧海一粟。
可事实上,痛苦不会因为对比而消散,痛苦也不会因为它相对小而不痛苦。
痛苦是不属于大众的,它独属于个人。所以无论自己的痛苦与别人相比多么不值一提,只要是需要自己去承受的,都是不幸且痛苦的,在超越你的承受极限时,都会让你崩溃流泪。
七岁是个重要的年岁,应该是这一年,我的生活开始对我揭开面纱,露出獠牙。
自那以后,你就像在荒野中独自前行的生存者,如履薄冰地保持自己尽量走在正道上。
你在人生每个重要的阶段谨慎做出选择,防范并远离可能会摧毁你斗志的人和思想。
却最终因为太多的疑问,看到了远超你年龄和能力范围的事情,以及孤独,深刻的,深刻的孤独而崩溃。
现在的我在这回复你当初的设想,也许这世上有平行世界,请你再挺一挺,每天不要沉浸在思索之中,就做个普普通通学习的初中生就行,专注眼前的知识,去忘我的学习,不要停,不要去思考,也不要在情感上过度依恋你的母亲。追寻让你感到快乐的历史和物理。还有你一直羡慕的计算机。
而对于二十岁的还未到来的我,我想说,希望你能真正活的从容,活的快乐。
我不后悔我这个寒假的打工,虽然真的苦累危险。但是它对于我重新建立独立人格,迈出了重要的一步,送外卖也开拓了我的眼界,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几千平米的豪宅和别墅群(当然也没想到,送礼找关系被拒在大街上就拉拉扯扯的这种电视剧里才出现的场景居然真的出现在我眼前)。我以前也没切实感受过赚钱的滋味,对于普通生活多是书呆子的幻想,还有莫名的优越感,仿佛自己还是“未来可期”的年轻人,就有骄傲的资本。
何等可笑。
所以未来,我能重新站起来,我希望我能好好的重新活过来。不期望大富大贵,就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