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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荒滩,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唯一常见的植物就是沙枣树和芨芨草。沙枣树像一位久经沙场略显疲惫的老兵,顽强地守候着生它养它的热土。芨芨草开得漫山遍野,从不嫌弃生养它的贫瘠土地,越是荒滩,越是沙石的地方,都是它伟岸并不高大的身影。
而住的地方都是土屋、土炕、土院墙,一不小心就沾得满身灰土。院子很大,养得有狗、有猪、有鸡,还有两只大白鹅。有生人来访,狗就狂吠不止,大白鹅嘎嘎地扑向你,一副正义凛然、不容侵犯的神圣样,鸡便也咯咯地满院乱跑,唯独猪不走近它决然不啃一声。
因为地域宽广,每家都各自孤零零地矗立在那儿,家家相距都有一点距离。一个村子显得很大,也却只有十几户人家。
这是我第一次去武威古浪的印象,贫瘠,宽广,人烟稀少,而电影《隐入尘烟》的所有场景就是这样。天很蓝,地域很广阔,一眼望不到头的荒滩沙漠。古浪离影片所在地张掖高台仅有三百多公里路。里面的方言、穿着打扮、生活习惯、居住环境都是一模一样。
海清主演的曹贵英穿着打扮,都跟我2010年去武威姐姐家,和姐姐的婆婆的打扮一模一样。一年四季围个头巾,包裹着头和脸,为了阻挡时时都有的风沙天气。常年遭受紫外线的侵袭,脸色黝黑而暗红,不过显得健康而结实。
但曹贵英脸色黝黑,但并不结实,她有病,还病的不轻。
《隐入尘烟》,最近抖音推荐很火的一部电影,入围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姐姐看过介绍说悲情的很,不敢看。而我很好奇,怂恿姐姐和我一起看完这部片子。
确实悲情,看完好半天也没能从一种低沉黯然的情绪里走出来。姐姐也很伤感,她说电影里贵英和马有铁做的农活,她全都做过。而她一个从小不知道农活怎么做的人,为了我姐夫,去适应姐夫家那个贫穷又落后,守着土地围着土地打转的生活。爱情,有时候不知道是得到还是失去。
就像外甥润润说得这片子后劲很大,半天缓不过劲。是啊,像有的酒喝得时候不觉得,喝完几天才能清醒过来。
曹贵英,寄居哥嫂家,住在窝棚里,不分时间场合小便失禁,一只手也有残疾一直在抖。腿脚也不灵便,还没有生育能力。所以一直没有嫁人,被哥嫂嫌弃。
马有铁,一个老光棍,只有一头驴和他相依为命。人除了老实还是老实,除了穷还是穷,被村名们瞧不起。
就这样的两个人在别人的撮合下见了一面就结婚了。两个孤独了半生的灵魂因为这样的结合却成就了一段幸福的生活。
马有铁尽管穷,但他懂得体贴人。结婚的第一夜,贵英坐在床上又因为尿失禁弄湿了床和裤子,她不敢动。马有铁故意去外面呆了会儿,又往炉子里添了煤,让火烧得更旺。等他醒来时,看见贵英已经半躺着睡着了,外面的裤子褪下一半,屁股对着炉子烤里面的裤子。
也因为他的体贴和不嫌弃,两人逐渐彼此相熟相知,相依为命。从冬到春到夏到秋,随着季节的变换,要去做不同的农活。他们一起翻地,驴拉着爬犁,贵英蹲在上面压住;他们一起种地,你挖地我撒种子;他们一起收麦子,一起掰包谷,一起种甜菜;他们还从别人家借了十个鸡蛋,然后回来孵小鸡。
在相濡以沫的生活里,他们之间的爱都在不经意间流露在生活地细枝末节里。没有甜言蜜语,没有一个字的表白,却让人感受到浓浓的爱。
马有铁去办事一直未回家,在黑黢黢的夜色里,贵英站在村子外面焦急等待。马有铁见到贵英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冷的天,出来干什么?”满是责怪和心疼。而贵英掏出暖在怀里的水杯告诉有铁,这水已经换了三次,就怕冷了。
他们一起把扎成捆的麦草装到车上,越装越高,贵英腿脚不便帮不上忙,被有铁一把推倒,生气地埋怨喂头驴都能干活,嫌贵英一点忙都帮不上。贵英生气不坐车,有铁又说着好话把贵英扶上车。夫妻间的小磕绊小摩擦,在他们那儿转眼就没了。
他们一起在大雨天去抢救那些准备盖房子的土坯砖,却盖住了这头那头顾不上。最后贵英滑倒在雨地里,有铁去扶也滑倒,两人干脆坐在雨地里相顾大笑。有相互的扶持,再大的困难都是过眼云烟,都可以一笑而过。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这对可怜的人也就慢慢地好了起来。他们终于修成了自己的房子,再不用被别人赶来赶去。他们住进了新房,他们的小鸡孵出来了,还开始下蛋了,他们还喂了猪,粮食收成也不错!有铁还说要给贵英看病去。
可是贵英给有铁送饭经过小河,掉进了河里。等有铁赶来捞出贵英的时候,贵英的身体都僵硬了。
有铁还了借的鸡蛋,还了借的所有帐,然后便追随贵英去了。生活把希望给到了一个人,又让希望消失;把幸福给到一个从未感受过幸福的人,又让幸福远离。丧失了生命勇气的人已经无从选择继续活下去。
都说善有善报,都说好人有好报,可是善良得不到回报,好人被人践踏在脚底。马有铁那么善良,别人拆房子时,看见还没有长成的幼燕,他祈求晚拆几天,可是没人理会他的请求。他看着房子拆毁,小心地把燕子窝端回了家。
收了粮食还欠着村里人钱的大老板因为生病住院,急需熊猫血,而有铁是全村唯一的熊猫血。贵英拦着不让去,有铁却想着能帮全村人要回欠的钱,毫不犹豫地去了。
连续输了三回血,每一次老板的儿子摆上一桌丰盛的饭菜便算是回报。也许对有铁来说最终老板答应清算欠村民的粮款,就是他献血的最好回报。所以老板的儿子给贵英买的长大衣,有铁在清算老板欠账的时候还让从帐里扣除,老板儿子就真的扣除了。
如果这算是对弱者的冷漠,那更冷漠的是漠视弱者的生命于不顾。贵英因为经过河边头晕掉进河里,河边站那么多人都没管,是有铁来了,这些人还热心地说:“你媳妇给你送饭去,掉进河里了!”
更可悲的是有铁死了后,他和贵英辛辛苦苦、像小鸟筑巢一样修起来的房子,被有铁的哥哥作为废弃不用房拆毁,领了村上补贴的一万五。
那头被马有铁临死前赶走的驴,在有铁死后还来看有铁,难道人还不如一头不会说话的驴子,知恩图报,相识相知,还能相送一场。
我不知道如何诉说我的悲愤,我也不知道如何表述我看过这部片子后的失落、无奈、同情等一系列复杂的情感。我所知道的影片中的事是发生在2010年,时隔十二年后的今天,希望类似的悲剧不再发生。
曹桂英和马有铁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希望那里没有嫌弃和歧视,没有病痛和不公。希望那些生活在社会边缘的人,那些柔弱无助又善良的人能被世人所爱护、所帮助,能被世界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