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没朋友,可能和我干爸、干妈有关,这事说来话长。我生下来就爱哭,哭到屋里待不了人的程度,我爸时常拿一个大洗衣盆把我扣上,然后躲到外面清净,时不时回来看看闷死没,白天还好过,晚上就难熬了。
于是母亲找了算命先生,先生看了我的八字,又问了父母的生辰,果断的说我是“吵夜郎”,这“吵夜郎”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了,其实就是小孩晚上不睡觉,不停地哭,有的甚者可以哭上十几个小时,哭到口干舌燥,哭到昏天黑地。
算命的说这“吵夜郎”成因有三,其一是前世的因缘债未打理清;其二是六亲眷属的因缘债找到孩子身上了;这第三种是说,小孩命格异禀,能见常人见不到的“东西”,而我就属于这第三种。
于是家人照着先生的吩咐拿了玉米杆、红纸和黄纸,月食之夜,以玉米杆做“替身”,在十字路口画圆烧黄纸和秸秆,而红纸贴在路口显眼处,上书“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吵夜郎,过路君子念三遍,我儿睡到大天亮!”。
后来我问母亲,这玩意儿好使吗?母亲叹息道:“就那么回事吧,孩子大了自然就好了”。我追问母亲道:“那算卦的说的那些事儿,后来咋办了”,母亲顿了一下,思绪有些游离,然后我讲了另一个故事。
那是我出生后的第五年,一日母亲在家做饭,正当午的,门前来了一老一少两个要饭的,老的大概60多岁,拄着个破棍儿,花白的胡子,没头发,藏青色的衣服极不合体,估计是从哪要来的旧衣服,小的那个和我岁数相仿,是个男孩,除了眼仁其他地方都是黑的,虽然我也捡破烂穿的脏,但和他比起来,我还是相当自信的,这孩子很害羞,眼神躲人,一直藏在老人的身后。
母亲端来了一碗菠菜汤,又拿了两个馒头,就让他们在门前的石头上吃了起来,看得出他们许久没吃东西了,母亲询问是否还要再来点,老者表示足以,起身向母亲道谢,然后说道:“我看你心肠不错,帮你算算命吧,不要钱”,母亲将信将疑,老者慢慢道来。父亲的性格,母亲的家事,堂下儿女这些都对上之后,母亲彻底信服,于是问起了我的事儿,老者说我命格异常,成年之前有“三劫”,要想化解需认一个干妈,母亲思索着谁合适做我的干妈那?还没缓过神来,老者已带着孩子走了。
我是怎么认的干妈都忘了,只知道干妈家就住在我家不远的隔壁,他们好像是卖裤子的,干妈精明干练,烫着一个短发,80年代开始卖服装,从南方倒卖牛仔裤、连衣裙什么的摆地摊,那时候这叫“投机倒把”是犯法的,这些人都是没正式工作的社会闲散人员,也有人管他们社会“流氓”。
干妈叫啥我记不住了,我记得干爸姓王,因为大家都叫他“王瘸子”,至于他的腿是怎么瘸的有两个说法,一个是说他偷东西被发现,逃跑时被警察拿枪打的,另一个说法是他年轻的时候混社会,打架一直做到了“大哥”后来帮派抢地盘,被人用猎枪废了一条腿,从此隐退了。我更相信后一种,因为干爸确实有枪,猎枪、长枪都有我见过,而且干爸背上有纹身是上山虎,纹得很吓人,那个时候的纹身都是在监狱里犯人之间纹的,一般就是龙、虎、豹、狼、鹰、蛇什么的,这是身份的象征,也是罪行的代表,好人在那个时候是没有纹身的。记得干爸和我说过,好像是纹“蝴蝶”一般都是“采花”的强奸犯,那时候叫“流氓罪”。
80年代是改革开放的初期,社会治安存动荡,那个时候每个城区都有一批 “小混子”,就是没工作的社会闲散小青年,可他们也得生活吃饭又不愿吃辛苦,就走上了违法之路。
那个时候买东西是凭“票”的,从粮票到电视机票,没有“票”有钱你也买不到东西,于是他们最初都是干“倒买倒卖”的活,干大了就干走私、开台球厅、饭店,到后来的歌舞厅、洗浴城、地下赌场等等,大家抢生意就“约架”,那个年代和孔二狗的小说《东北黑道风云20年》一模一样,都是丛林法则,一批小流氓打着打着扬名立万,就成了大流氓,也就有了名号,什么“赵阎王”、“四葫芦”、“疯三”,干爸的“王瘸子”也是这么叫出来的,当然他被人“费”了,道上也就没他这号了。
流氓多了恶性犯罪事件也就多了,于是1983年邓小平同志提出了“严打”,从重从快打击严重刑事法最,那些年经常看见卡车拉着罪犯游街,一批批“大哥”从此消失,干爸干妈一家也是在那个时候搬走了。
干妈搬走之前救了我一命,也许是巧合正好应验了那要饭老者的话,下次我再细说说干妈是怎么救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