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元光六年——距今2147年前的一个夜晚,长安未央宫灯火通明。
二十二岁的汉武帝刘彻焦灼不安,彻夜难眠。
他吩咐宫廷内侍,只要有边关军情急报,无论何时,都直送内宫,甚至可以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而实际上,他根本就睡不好。
几天前,刘彻派出了四支大军,由卫青、公孙敖、公孙贺、李广分别带领,从雁门、代郡、上谷、云中四地(在今北京、河北、山西)出关,深入漠南大草原出击匈奴。
这是汉朝第一次大规模主动反击匈奴。之前,都因困于嬴弱,疲于防守,不断地受到匈奴的袭扰和抢掠。
汉武帝站在宫中悬挂的大幅边关军事地图前,衬度着这四支大军到了何处,战况如何,心潮起伏翻滚。
他想起了自己身为太子时,边关雪花似飞来的急报。
汉景帝中元5年,匈奴偷袭雁门关,杀死郡守以下将士二千二百七十人,劫掠人口牲畜五万余,扬长而去。
中元6年,匈奴草原天灾,围攻代郡索取粮食财物,未许,强横破关,杀死将士三千七百人,劫掠人口牲畜数万。
后元6年,匈奴攻破渔阳,进袭内地三百余里,杀伤汉军一万余人,劫掠人口牲畜财物不计其数。
……
自汉朝立国,匈奴小袭扰数百次,大规模进攻劫掠数十起,人口财物损失难以计数。
彼时汉朝的边关,就如泥糊的堤坝,在匈奴潮水般野蛮攻击下,四处渗漏,损失惨重。
汉朝无力抵挡,不得不送去公主与匈奴和亲,还赠予财物粮食,以换取短暂的安宁。
太子刘彻气愤郁结,无比悲愤地诘问自己的父皇——当时的汉景帝。
“父皇,匈奴猖狂至此,我们为什么不集全国之力,与之决一死战。为什么还要送公主去和亲,要用柔弱的女人来换取安宁,这不是汉家男儿的奇耻大辱吗?”
汉景帝默然,身为汉家帝王,他何尝不感到屈辱。但匈奴这个威胁中原王朝的数百年的敌人,实在是太凶狠、太狡诈、太顽强了。
秦始皇一统天下,秦军所向无敌,蒙恬曾一战大败匈奴。但此后秦始皇却要耗费巨大的国力和民力,修筑万里长城防备北方草原上的敌人。秦朝不断向南方开疆拓土,版图却始终没向北方草原扩张。汉朝立国时兵强马壮,汉高祖刘邦曾欲借开国之势与匈奴决战,谁知却遭遇白登之围,险些被俘受辱。
对匈奴,每一个汉家子民都恨之入骨。打败匈奴,是每个汉家帝王的宏愿。可是面对如草原狼一样凶狠狡诈的对手,谁也不敢妄然出击。
汉景帝性格宽厚,忍辱负重,只要眼前苟安,不想轻启战端。而其儿子刘彻却是刚烈血性,誓要与匈奴决一死战,挽回汉帝国的尊严。
于是,刘彻登基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向匈奴开战,而且是深入草原主动出击。
这是一件轰动朝野的大事,因为开朝以来,汉军在城关守备中从未胜过匈奴,更不用说深入草原。当时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汉景帝时一名宦官带了几十名骑兵出关打猎,遇上了三个徒步的匈奴人。宦官见其人少,又没骑马,便派人擒杀。没想到匈奴人少,却极为凶悍,将几十名汉朝骑兵射杀殆尽,宦官也被射伤。最终还是飞将军李广亲自带兵,才将这三名匈奴人杀死。可见当时汉军的战法战术,兵士素质,还有战马刀弓质量,都远不及匈奴。
刘彻还是太子时,就认真探研汉军打不赢匈奴的原因。
战略上,认为汉朝对匈奴畏惧过甚,龟缩防守边关,在战争中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劣势。战术上,军队战法古板僵化,训练还是中原地区的作战模式,面对机动灵活的匈奴人已不适用。
他对此进行了彻底的改革。首先是确定了主动出击,灵活攻袭的战略。学习匈奴人的长处,给敌人致命一击。其次是大力发展骑兵。用叛降过来的匈奴人教习汉军骑射之术,提高兵士作战能力。同时增设养马场,繁育优质军马。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项措施,是制定了严明的奖惩制度。对作战勇敢者,可以破格提拔,奖赏优厚。怯懦者脱逃或叛逃者,则会有严酷的连坐制度,由此提振了汉军的士气。
这次由卫青、公孙敖、公孙贺、李广分别带领的四万大军,正是年青汉武帝一手打造的精锐骑兵部队。
他期望这一战能痛击匈奴,振奋朝野上下抗击匈奴的信心,同时也能够证明他战略战术的正确。
可是汉武帝首先等来的是失望。
公孙敖、公孙贺和李广带领的军队,两支损失惨重,一支无功而返。只剩下卫青带领的一支队伍还没有消息。
朝堂上一片悲观。出师四旅三支无功,剩下的一支恐怕凶多吉少。
但是卫青最终给汉武帝带来了惊喜。他挥军大胆深入草原腹地,寻找到了匈奴祭天之处龙城,出其不意一举斩杀匈奴八百多人。
斩杀八百人对于整个汉匈战争来说微不足道。但却证明了匈奴并非不可战胜,匈奴人也有死穴。汉武帝看准了这个死穴,接连派出卫青、霍去病发起了漠南战役、河西战役、漠北战役,将河套草原、祁连山、河西走廊等大片原来匈奴人占据的地方,划入汉朝疆域。战争形势全面逆转,匈奴人一再惨败,远遁漠北。
多年后,汉武帝无比霸气地对大臣和将士说出这句话:“寇可往,吾亦可往。”中原王朝第一次用强大的武力消灭了挡在北方的屏障,打通了前往西域的道路。这个西域,就是我们今天的新疆,还有中亚地区。
汉武帝是中国历史上最有血性和霸气的一位帝王,他开创了中原农耕民族主动进击游牧民族的先河,打败了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匈奴军队。被汉武帝极大削弱的匈奴人,最终在汉朝各代君王将士的接力打击中逃到欧洲,带去灾难。欧洲人恐怖地称来自东方的匈奴人为“上帝之鞭”。
汉武帝开疆拓土,为中华民族拓展了330万平方公里的疆域。中国历史上有作为的君王和朝代很多,可数千年来中国人只称自己是“汉人”,就是因为那是中华民族最有尊严和自信心的一个朝代。汉武帝为中华民族后来两千年的发展打下了深厚扎实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