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我五点半就醒了,是被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
我的窗外是我家放杂物的一个简易仓库,里面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用说,这么早来这找东西的,一定是我的母亲。本来我还打算继续睡觉,突然想起昨晚说好今天早上要送我妈去地的事,就迷迷糊糊起来了。
我悄悄打开门,悄悄走到院子里。院子里晨光熹微,一片寂静。我没看见母亲,只看到开了一道缝的大门。难不成她不想影响我睡觉,自己走去了?就她那腿……唉!
我径直走到门外,想追上她,履行昨晚许下的诺言。但我在门口左瞧右瞧,却没有母亲的影子,只看到早起的邻居大叔坐在他家门口。正在我懊恼的时候,母亲突然从大叔家走出来,手里还提了一个舀粪的长柄桶,嘴里喃喃说着话,径直向我家厕所走去。
“妈,不去地了?”我迷迷糊糊地问,“去的话我骑车把你送去吧。”
“算了去吧。我浇浇那几棵白菜。”
“白菜在哪呢?你能担得动?”我疑惑,“我来担吧?”
“就在房后啊。不用不用,你快去睡吧。”母亲语气很坚定。
我母亲是个爱土地、爱农活比爱她自己还要深的人,可惜她的风湿性关节炎把她折磨得不能长时间走路,偏偏我家的地又都离家很远。这便让她很焦急。但是闲不住的她,就在我家房后紧靠墙壁的方寸之地上努力觅得一绺菜地。春天的时候,种了豆角、黄瓜和西红柿,我们之前已经尝到了母亲艰难劳动过后的成果。如今,秋天了,她又在清除掉豆角的区域里种了几棵白菜。
我没帮母亲挑粪,但我也没有再睡觉。我已经醒了。这是整个假期里我起得最早的一个清晨。这个清晨,我看到了母亲种的白菜,我看到了母亲劳碌的身影,我看到了母亲一生伟大的追求。
我悄悄爬上东边的阳台,一股初秋清晨的凉风吹得我打了一个冷战。节令的变化真是明显啊!我感叹道。走到阳台边,扶着低矮的围墙,我俯下身,便看到了母亲的白菜,短短的四行,已经冒出翠绿的菜牙。这些菜苗在我们心里可能微不足道,但它们却是母亲的精神寄托啊。她侍奉它们所动的心思或许并不比对我们少。
这时,我看见母亲从村口走来,她左手搭在扁担上,右手自由摆动掌握着平衡。两只悬空的粪桶一摇一晃,桶里微微有粪汁溅出。这还不要紧,麻烦的是脚下,她腿不方便,而所走之路又是人家刚刚翻松过的土地,所以就极容易绊倒。她的注意力都在脚下。
我喊道:“妈,你等等,我去挑吧。”说着就要下楼。
“不用来不用来,我挑这一担就够了。”
她终于走到我家房后了。“还早呢,你再去睡一会儿吧。”她说着已经把粪小心翼翼地搁在地上,用一个小铁缸舀粪浇菜。她浇得是那么一丝不苟,每一棵白菜都均匀分配养料。
又是一阵凉风吹过,我穿的两股筋儿实在是不胜寒凉。
“快下去吧!高处凉!”母亲叮嘱道。
“那你可不要再担了啊,若再担,一定要叫我来!”
“行,快下去吧!”
我终于下了阳台,院子里便没有那么冷了。
我读了会书,六点半多,母亲回来了。她匆匆洗一洗,又投入到早饭中去了。而那时候,家里的其他成员依然在香熟的清梦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