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天际才漏出一点白,昨夜临睡前才望过一眼的月亮还在天上睁着大眼睛,鸡圈里的大公鸡仍在沉睡。楼下母亲的房间里已经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母亲的一天忙碌又开始了。因为四周都很安静,这声响也比白日里听着真切,母亲总以为她自己很小声的了。
我摸起床头边的旧手表,借着窗外的白月光,正好凌晨五点差一刻。冬天的早晨很冷,被窝已经混进了冷气,我哆嗦一下,又整个人窝进了被子里去。待身体暖和了,我又漏出头来,侧着耳朵,静静地听着楼下母亲的活动。我已经这样听了好几年了,春去秋来,从不间断。
母亲穿好了衣服,小心扭动房门锁,又小心地带上门。她想让父亲再睡多片刻。然后,她去米缸里舀了一大杯米,” 哐铛”一声,开了大门。大门是铜锁,日子久了有点生锈,每次开门都很费劲。母亲没办法让它不发出声音就出门去。母亲去了柴火房,抬出大铁煲,把那一大杯米倒进去,淘洗,倒水,再淘洗,倒水,最后大铁锅被抬进了炉灶。一时间,水笼头哗哗流水的声音,大铁锅盖盖起来的”锵锵”的声音,还有空竹子燃烧时”砰”地炸开的声音,不断地响起。5点整了,炉里的柴火在疯狂地燃烧,锅里的粥还未煮开。
母亲架好了柴火,在炉火前烘了烘因为淘米冻得红通通的双手,而后便起身去挑了一担子粪水,稳稳地,走到屋后那块小菜地去了。她把粪水摆在菜地埂上,然后进去摘了一大把通菜,小把的葱和香菜,然后顺手把新长的杂草拔掉,最后才把那担子粪水泼上去。
等她再回到柴火房时,大铁锅已经往外喷着蒸汽了,炉里的木柴已经烧了大半,火渐渐小了。母亲放下刚摘的菜,赶紧往炉里添了木柴。看着火又烧起来了,她便坐在炉火前,一边烤着火,一边摘起菜来。
5点45分,粥饭熟了,菜也熟了,楼下传来母亲”噔蹬”上楼的脚步声。母亲轻声唤醒我们,该起床准备上学了。自我上学以来,母亲的早晨都是这么开始的,寒来暑往,除了不用上学和天气极其恶劣的早晨,从不间断。一直到我上了高中,不再从家里通勤到学校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