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书3 纳木错与莎士比亚

“你还在吗?”

“唔……遗憾的是我并非小姐要找的人”

“……不在了么。”

“看来您在上一个梦中聊得很开心。”

“呵呵,那么你愿意听故事么,陌生的绅士?”

“乐意效劳之至。”

“我正与错误的人相爱,我们——世上所有人都清楚最后不会有好的结果。”

“为何如此笃定?我想世人更该清楚爱情本身才是评断者,她才有最伟大的力量!”

“能够超越时间么?”

“时间?时间?您是说……”

“是的,我们处在不同的【流速】里。”

“……正如我们所知的,命运真是残酷啊。”

“是在西藏,我一个人去纳木错,在夜里上山。车子坏在那根拉山口,然后就开始下雪。”

“唔……”

“看来我们活在不同的时间里,浪漫的欧洲绅士。”

“我承认您所说的地方我闻所未闻,但我想我能感受您的无助。”

“谢谢。这是一个发生在神秘东方的奇幻故事,你可以这样理解。”

“很荣幸能与传奇的亲历者交谈。”

“不过你猜错了,我当时并没有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愤怒——我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拼了命的工作,给那些渣滓赔笑,一年又一年,现在连上天都要和我作对。”

“无论在何时何地,生活总不如人意。”

“我脑子发热,拿了背包下车,看时间快要天亮,就想直接走到湖边。”

“一段惊险的旅程,总会有出人意料而又令人满意的结局。”

“路比我想的要难走的多,雪很大,风也很大,我发了狠,想着大不了就死在这里,还是不回头,不过我更没想到居然会有同行的人。”

“男主角幸未迟到。”

“他走的要比我快得多,一晃眼就闪过了,我想那肯定是因为他的【流速】要比我快,可能我眼里的大风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难以忍受吧。

“又走了一段之后我开始犹豫了,想着要不要回头,这时候我发现他在前边站着,好像是看着我,没什么别的动作,不过我就是知道他在等我。

“后来我知道他的【流速】大概要快我十几倍,同行的时候他总是一不小心就走的没影了,只好走一段等我一会,甚至中间吃了几餐。”

“原来您先前说的浪漫是在讽刺我。”

“哈哈。我们走到湖边时刚好天亮,风雪也停了,他眨眼间就摘掉了口罩眼镜,看着我。我连忙去摘我的,可是越着急越弄不好。我想在他眼里我一定是慢的要死笨的要死。我足足折腾了有五分钟,对他来说足有一小时,他就一直等着看着,也不说话,脸上挂着笑。”

“我不得不承认,他比我更绅士。”

“等我弄好了,就听见他说:‘对你来说可能还很仓促,但我用了几天时间思考这件事。’他说的很快,但我知道他已经很努力的放慢了速度。

“他继续说:‘我观察你,同时在拷问自己,很荒唐,但确定我…爱…上…了…你。’他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字正腔圆的,很慢很慢。

“他说:‘这是很没道理的事,对你来说只过了几个小时,实在太仓促了,你慢慢想,我不着急。’

“他居然说他不急呢!”

“我猜我的身体一定在手舞足蹈呢,希望我的床板足够结实!我可不能就这么醒过来!”

“哈哈,你真是最棒的听众了!”

“讲完这个故事就是对我最大的褒奖了!传奇的东方姑娘。”

“我用我最大的力气最快的速度点头,觉得脖子都快要晃断了,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有好一段时间要忐忑吧!”

“想必要比路途中的等待漫长许多。”

“哈哈,他也是这么说的。”

“可我觉得自己现在要比男主角更加着急。”

“哈哈哈,我们……当然就在一起啦,后来的一年里我们去了好多地方——对他来说就是十几年,那时候我把什么事都抛下了,只管去疯,从来没有像这样开心过。

“我不想再让他等下去了。那天下车的时候我就想在路边找野花,找了好久也没找到,我就拔了几棵草捆在一起,向他求婚。”

“哈!前所未有的贵重信物。”

“我看见他很快的换了几种表情,最后换上了我第一次见他时的表情,特别淡的那种笑。”

“他说好啊。”

“第二天,他就不见了。”

“……唔?”

“我曾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分开,此时才发觉我并不了解他,我甚至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不知道他家在何处。我意识到他的离开早有预谋。之后我漫无目的的找了他一年,他却像是人间蒸发再无音讯。”

“……”

“我累了,但是不死心。很多事让我不得不停止外出寻找,所以我求助于【梦游人】,频繁的进入梦境,把我的故事讲给像您这样的热心肠的人们,期待得到他的消息。”

“我对您的选择表示敬佩,但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梦境是公平的,这里没有【流速】的问题,甚至可以跨过空间跨过历史,我相信他这样的人一定来过这里,那我凭什么找不到他?”

“……愿意听我的故事吗,固执的东方姑娘?”

“……当然。”

“我年幼时十分顽劣,偷偷跟随叔叔的商队离开故乡,之后变故颇多,四十年中未曾返程。在我漫长的流浪生涯的前半段,我只是一个不通世事笨手笨脚的孩子,商队的同伴认为我以后会成为像叔叔一样经常赔本的平庸商人,我则宣布自己会是一位诗人——如此狂妄令我此时稍有回忆都要脸红许久。”

“看来你最后如愿以偿了。”

“我刚满十八岁时到了那座漂浮在水上的城市,那里的繁华我前所未见,我在那里结识了一位美丽的女子,一个天使,终我一生都不会忘记她照亮天堂的笑颜。”

“我那时是如此的莽撞、冲动,我不顾一切的追求她,丝毫没有考虑我们之间家世、门第的种种阻碍,她也热烈的回应着我的爱意,我们每天在城外私会,每一次傍晚的别离都让我心如刀绞。”

“我已不能继续忍耐下去,于是我央求叔叔备下聘礼向她求婚。叔叔知道劝不动我,只好陪我一起发疯。”

“我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然而出乎预料的是我遇到了这世上最开明的父母。他们热情的招待了我们叔侄,告诉我他们将听从女儿的意愿决定婚事。”

“我欣喜若狂,我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在等待她出现的这段时间里,我甚至已经想好了我们未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哈哈!”

“我同样未曾想到的是,她十分平静地拒绝了我。”

“……什么?”

“我有十倍于您的惊讶和疑问,我爱她爱的发了疯,我相信她也有同样强烈的感情,她为什么会拒绝我?”

“她说,这与家世无关,也没有人来阻止她,这完完全全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相爱没有错,但在此之上的结合却是错误的。我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某些无法改变的特质注定了一时的欢愉并不能指引一生的幸福。”

“我那时已经昏了头,不想听她的解释,我只知道她的拒绝对我来说是可耻的背叛,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座城市。”

“之后的许多年我与不同的人相爱,也曾有过婚姻,但最终选择孤身流浪,与此同时我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的人生始终与漂泊相伴,这是我遵从内心指引的选择,而她意识到她的吸引终将变成束缚,简单的迁就无法解决这样的矛盾,所以她替我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你想说他离开我才是对的?我现在的努力毫无意义?”

“不,并非如此,亲爱的姑娘。我认为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每个人的选择都是有道理的,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些是否是你真正的内心所想,而非刻意的执拗。”

“我爱他!”

“但您所执着之事,也有逃避生活的目的寄托其上吧?”

“……”

“我并无资格评断您的对错,仅仅是提醒您不要本末倒置了。”

“本末?”

“无论如何,您的心意才是准绳。”

“……”

“我想我的夜晚快要过去了,再见了,固执的东方姑娘。”

“……”

……

“你还在吗?”

“谁?”

“……没事,我现在没什么故事可讲啦,你有什么要讲给我听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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