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白今天在出席客户的一个慈善画展,这是一家互联网公司,属于盛阳的长期客户,所以这个活动才初期的画作招募到今天的活动现场筹办,方天白都会时不时的露露脸,以体现自己对客户的用心,今晚的拍卖活动是整个活动的收尾也是高潮,所以方天白今天下午就过来亲自坐镇。
以盛阳的经验这样的活动没有丝毫的难度,非常顺利的完成了拍卖环节,活动善款远超出了甲方的预期。到了最后的晚宴环节,与其说是答谢宴,不如说是庆功宴,所以大家宾主尽欢,开怀畅饮。
活动效果对于甲方是个意外,对于方天白却在意料之中。因为只有金主满意,明年的服务费才能让她自己满意,所以方天白在这样的场合下,对金主绝对是言听计从。
国人的习惯,向来喜欢以酒论交情,酒喝痛快了,就表示这交情也够了,其他什么都好说,所以在这种场合先把酒喝够了是最重要的事情。
杯筹交错,真情假意,人与人的交往边界在酒精弥散的空气中似乎有些模糊,方天白心里明白,但身体却力不从心。
“杨总,这杯我肯定喝,您容我歇……”方天白半推半压着旁边男人伸过来要给她灌酒的手,只是话没说完,手腕却被人紧紧抓着往斜后方退了一步。方天白顺着手腕的力道一点点的将目光往上移,没等辨清楚面前这个戴着口罩帽子的人是谁,便听那人说了一句:“抱歉,失陪。”就已经被他架着离开了饭桌。
这个温度是方天白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她已经数不清曾在多少个梦中梦到自己有一日可以重新踏实的靠在这片温暖的臂弯中。多少次当她身处自己厌恶的应酬中时,她都会一走神怀念起那个一次次拉她走出困境的少年,而现在居然又一次的重温到了当时的感受。此时此刻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踩着高跟鞋游走了一天的方天白此刻根本不愿分辨,她只想借着醉意在这她最迷恋的温暖中依偎下去,哪怕这是一个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天白的醉意渐渐散去一些,随着意识的渐渐恢复她猛地清醒过来,不对,她怎么回来的?方天白揉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说话声,“你醒了?”吓得方天白在她的queensize大床上朝反方向滚了两圈,坐起身一看,许若年正坐在她的床边上。
刚才……居然真的不是梦?方天白使劲儿摇了摇头。
“现在几点了?很晚了吧。”方天白从另一侧下床,探身想去看床头柜上的时钟。
“所以,你想下逐客令?”许若年反问了一句。
“我,……你,……”方天白支支吾吾的想不清楚要说什么,刚动了两下头还是有点疼。
“你现在愿意让我称呼你方天白还是林绵绵呢?”许若年一句跟一句全不挨着,方天白搞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方天白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林绵绵,你现在宁可喝得昏天黑地的任凭糟老头子吃你豆腐,却不愿意跟我多呆一分钟吗?”
方天白瞪大眼睛望着许若年,原来他是等在这里的。方天白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接不上许若年的话,每一句话都无法回答。此刻的她一点和许若年斗争的坚定意志都没有。
她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在说:若年,抱抱我。她觉得如果自己一张口这句话就会自动跑出来,拦都拦不住。
可这路是她自己选的啊,她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一次了。方天白觉得自己真的是作天作地,为什么非要在自己爱的人面前扮残忍,她到底是为了他好,还是在同时伤害他们俩个人?
方天白重新垂下眼皮,疲惫的说:“你走吧,我要休息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许若年对着这个面前油盐不进的女人简直要抓狂。
“为什么?”他咬着牙根吐出了这三个字。
方天白一动不动的垂着头靠在墙上,僵硬的身体传递着对许若年的抗拒,她依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啊,为什么呢,因为如果你知道真相你也许就会离开我了,而我不想让你离开。到底哪一桩更能算得上是许若年想知道的真相呢?
“当年,林岳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是你自己说了会去找我;自从我回国你每天都在看我的微博关注我的一举一动;是你告诉陌生人你有多么的想念我,可是为什么当我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却要一次次的推开我!”许若年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得痛苦和愤怒是任凭谁都能听得出来的。
方天白自然也能听得出来。可听出来又能怎么样?往昔的印记一道道的刻在生命的成长脉络中,无论什么时候看回去,都是那么的清晰刺目,避之不及的伤痕又怎么有勇气去面对?
只是这世界再大,她却依然无处可躲。
方天白缓缓的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想知道答案是吗?”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一步踏上床,走到了床中央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许若年。
“若年,你以前从来不固执的,你总是会依着我,我不说,你不问。可是现在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为什么你就不肯让关于我的回忆体面一点点呢?”
“许多事从来都是不知道会比较快乐,可你却非要桩桩件件反着来,我受了那么多的苦,只想让你的日子能快乐一些再快乐一些,可是你却非要让我们两败俱伤。如果这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我陪你便是了。”
当知晓了方天白的用意时,许若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是再不看也已经为时太晚,这一幕大概是他心中关于林绵绵最惨烈的画面。
方天白就站在床上,一件件的褪去了衣裙,精致衣料里包裹的却是一具疤痕密布的躯体。许若年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应该早就想到才对,那是一场惨烈的爆炸。
“怎么,不敢看了?”方天白挑衅的望着他。“你说得对我就是愿意让老男人吃我豆腐,起码他们愿意吃,你呢?我现在一丝不挂的站在你面前,你愿意碰我一下吗?”
“够了!”许若年打断她的自轻自贱,这不该是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该说出的话。
“许若年,你睁开眼看着我,你看着我啊,你怎么不敢看我?你不是想我吗?我告诉你这伤疤有多丑陋我就有多厌恶自己的过去,我有多讨厌我的伤疤我就有多讨厌你的出现,我可以远远的望着你,但我不愿意你出现在我面前,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我的心里浮出一个声音在说:林绵绵,你是个怪物。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我有多想去死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你现在满意了吗?”泪水如决堤般得流过方天白的脸颊,身体,滴落在藕色的真丝床单上,一点点散开。
许若年背过身,没有再说话,片刻他走出房间,离开了方天白家。听着大门咔哒一声被关住,方天白瘫坐在床上失声痛哭。
他终于还是离开了自己,墙上挂钟的时针和分钟重叠在了一起,午夜时分,方天白终于回到了那个惨不忍睹的原型,大概在每一个女生成长的故事里午夜12点的魔咒从来都不曾打破,再绚丽的浪漫缠绵终归会随着时间破碎。
林绵绵觉得自己像灰姑娘一般,或者说还不如灰姑娘,毕竟后者还能在午夜梦醒时保留一只水晶鞋,而她呢,留下的只有这毫无隐藏的伤痕累累。
王子会来寻水晶鞋,可谁会想与丑陋为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