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夫是我邻居,也是我的启蒙老师。
上小学时,堂姐夫家里的二哥,是村子里供销社的售货员,卖铅笔本子、碱面食盐,总少不了拿几个鸡蛋去换。堂姐夫是个烟民,自己没钱卖,每次打发我去二哥那里赊烟,次数多了,免不了二哥的唠叨,好在一家人,母亲还健在,二哥当面又不好说。
语文课上学查字典让我犯难了,哪里有字典,到洛门新华书店去卖,还要一天的功夫哩!回家给父亲说了后,父亲也没办法。这天父亲正好碰到堂姐夫,就说起了这事,没想到堂姐夫说自家有两本,放学后让我来取。听父亲说后,我高兴坏了,赶忙跑到堂姐夫家,他顺手取下书架上的一本新华字典说:"旧的,能用,爱惜点!"就塞到我手里,我双手接了书,把父亲塞给我的两张五角票子扔在桌子上,就转身应门跑了出来!书尽管是旧的,我却如获至宝,爱不释手,这是属于我的人生的第一本工具书!
上音乐课时,堂姐夫还会唱简谱,那时没有音乐课本,不知他怎么学的,给我们教《打靶歌》、《我是公社小社员》、《社会主义好》等歌曲,一句简谱一句歌词地教我们,我至今还会唱,基本的唱谱功还是那时学的。我更佩服的是,他经常拿着一台"海燕牌"收音机,砖头那么大小,一根明晃晃的天线老竖着,收音机里唱什么歌,他也会跟着唱什么歌,总感觉没有他不会唱的歌!他还会拉二胡,只要会唱的歌,他总会拉出优美的旋律,尤其是每年村里唱秧歌时,他总和村子里的秧歌把式们共同伴奏,为秧歌添彩!
教我们数学的时候,他还领着我和连太,去乡上参加竞赛,还拿回了一个二等奖和一个三等奖。后来在新泉考初中,没想到八十多名学生里,我还给考了个第一名,这也是堂姐夫自豪了好多年的资本!
考上师范那年,堂姐夫送我一本红皮笔记本,上师范时,我用它抄写了好多歌谱,还学会了五线谱,准备毕业后,当一名堂姐夫那样多才多艺的小学老师,可惜临毕业那会儿,被同学东借西借,给弄丢了!我为此怅然,总感觉失去的不只几曲歌谱!
堂姐夫喜欢喝酒,不醉不归型的那种,上班后,我好几次都陪他喝到尽兴!后来发现他酒量大减,一喝酒就很容易醉,后来听堂姐说他一喝起酒来不吃东西,身体就出了问题!
59岁那年春天,转正不久的堂姐夫,就晕倒在讲台上,从这天起,身体状况就直线下降,我看望了几次,变化惊人!住院回家后,看着坐在炕上干瘦的姐夫,右肩部肿着一个大包,右脸也肿胀变形,我很难过,无言慰藉,我知道一切安慰的话都是骗人的,只能静默,他反过来微笑着安慰我,“他舅舅,没什么,人一辈子嘛,唉!"我只能附和着"正是,你要多吃饭,就有好体质,才能欺住病!”我也理解那一声"唉!"里,饱含着半生民教的多少辛酸;子女未成年的多少无奈;苦尽甘来却又无福消受的遗憾呀!
从跌倒在讲台到去世,仅仅半年时间,堂姐夫就走完了他的人生,但还有两个月,没能走完他的教师生涯!
堂姐夫三十多年的教学生涯,几乎坚守的是本村学校,从五年制完全小学的五十多人,到后来的教学点上三五个学生。特别是随着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学生都趋向城镇的优质教育资源,村子里的学校要死不活地,三两个学生也得有老师坚守!
一晃六年过去了,我也将即将走完教师生涯,但堂姐夫那自信、快乐、豁达的的音容笑貌,一直伴随着我,教我走好教师生涯的每一步!
谨以此文献给如我一样坦诚朴实的邻居,影响我一生的老师和关爱帮助我成长的堂姐夫!
2022.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