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748】骄兵悍将。2022-11-20

5、

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入朝,呈献所俘虏的突骑施可汗、吐蕃酋长、石国国王、朅师国王。皇帝加授高仙芝为开府仪同三司。不久,又任命高仙芝为河西节度使,替代安思顺。安思顺指使胡人割下耳朵,割破脸面来请愿,请求留下自己,皇帝下制,恢复安思顺留任河西。

6、

安禄山要求兼任河东节度使。二月二日,任命河东节度使韩休珉为左羽林将军,以安禄山替代他。

户部郎中吉温见安禄山有宠,又攀附他,约为兄弟,对安禄山说:“李右丞相虽然见风使舵而亲近三哥(安禄山排行第三),但必定不肯让三哥做宰相;我虽然受他驱使,也始终得不到大的提拔。三哥如果能向皇上举荐我,我即刻上奏说三哥堪当大任,咱们一起把李林甫排挤出去,三哥一定能做宰相。”安禄山大悦,多次在皇上跟前称赞吉温有才干,皇上也忘了自己以前的话(参见公元745年记载,李隆基说吉温:“这是一个不良之人,朕不用他。”)。不久,安禄山兼领河东节度使,于是奏请任命吉温为节度副使、知留后,以大理司直张通儒为留后判官,河东的事全部交给他负责。

当时,杨国忠为御史中丞,正受宠掌权。安禄山上下台阶,杨国忠常搀扶他。安禄山与王鉷同为御史大夫,王鉷的权力仅次于李林甫。安禄山见李林甫,颇为倨傲。李林甫假装以其他事召王大夫,王鉷抵达,趋走下拜,非常恭谨,安禄山不觉自失,容貌也恭顺起来。李林甫与安禄山交谈,总是能揣摩出他在想什么,先说出来,安禄山惊服。安禄山对公卿们都傲慢无礼,唯独怕李林甫,每次见面,就算是隆冬时节,也时常汗流浃背,沾湿了衣裳。李林甫于是引领他坐于中书厅,温言抚慰,又解下自己的皮袍,给他披上。安禄山十分感动,言无不尽,称呼李林甫为十郎(李林甫在兄弟中排行第十)。安禄山回范阳后,刘骆谷每次从长安来,必问:“十郎有什么话?”得到美言,就大为欢喜;有时听到说“告诉安大夫,要好自检点!”就反手抓着胡床说:“糟糕,我死定了!”

安禄山既兼领三镇,奖赏和刑罚都由自己决定,日益骄恣。因为自己以前不拜太子,见皇上年纪越来越老,内心颇为恐惧;又见武备堕驰,有轻视中国之心。孔目官(职掌文书事务的小官吏)严庄、掌书记(机要秘书)高尚乘势为他解说图谶,劝他作乱。

安禄山豢养投降过来的同罗人、奚人、契丹人八千余人,称之为“曳落河”。曳落河是胡语,意思是“壮士”。又有家僮一百余人,都骁勇善战,一可当百。又畜养战马数万匹,大量储备兵器,分派胡商到各道做生意,每年收入贵重货物数百万钱。私自制作红色和紫色官袍、鱼袋(显示官阶),数以百万计。以高尚、严庄、张通儒及将军孙孝哲为腹心,史思明、安守忠、李归仁、蔡希德、牛廷玠、向润容、李庭望、崔乾祐、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承嗣、田乾真、阿史那承庆为爪牙。

高尚,是雍权人,本名高不危,颇有文学修养,云游河朔,贫困不得志,常叹息说:“高不危当举大事而死,岂能吃草根而求活!”安禄山引聘他于幕府,可以自由出入安禄山卧室。高尚典掌公文和奏章,严庄掌管账簿。张通儒,是张万岁之子;孙孝哲,是契丹人。田承嗣原来是卢龙军一个小校,安禄山任命他为前锋兵马使,治军严整。有一次下大雪,安禄山巡行诸营,到了田承嗣军营,一片寂静,如同无人,入营检阅士卒,没有一人不在,安禄山由此器重他。

7、

夏,四月三十日,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讨伐南诏蛮,大败于泸南。当时鲜于仲通率军八万人,分二道分别从戎州、巂州出发,抵达曲州、靖州。南诏王阁罗凤遣使谢罪,请求归还所俘虏的人和抢掠的东西,并把云南郡城修复交换,并且说:“如今吐蕃大兵压境,如果不接受我的请求,我将归命吐蕃,云南就不再为唐朝所有了。”鲜于仲通不许,囚禁他的使者。进军至西洱河,与阁罗凤战,唐军大败,士卒死亡六万人,鲜于仲通仅逃得一命。杨国忠掩盖战败真相,仍记叙他的战功。

阁罗凤收敛战尸,筑为京观,于是向北称臣于吐蕃。蛮语称弟弟为“钟”,吐蕃命阁罗凤为“赞普钟”,号为“东帝”,颁给他金印。阁罗凤刻碑于国门,说自己不得已而叛唐,并且说:“我家世代事奉唐朝,受其封赏,后世如果能再归顺唐朝,当指碑以示唐使者,知道我的背叛不是出于本心。”

皇帝下制,大规模招募两京及河南、河北兵以攻击南诏;人们听闻云南多瘴疠,还未开战,士卒就病死十分之八九,没人肯应募。杨国忠派御史分道抓人,一路枷锁相连,押送兵站。旧制,百姓有功勋者免除征役,当时调兵既多,杨国忠上奏,先征调功勋高的。于是被强征的人愁苦怨恨,父母妻子送行,哭声振野。

8、

高仙芝俘虏石国国王时,石国王子逃到诸胡人部落,详细报告高仙芝欺骗引诱和贪婪暴虐的情况。诸胡都愤怒,秘密联络大食国,准备一起攻打四镇。高仙芝收到情报,率领蕃、汉士兵三万人攻击大食,深入七百余里,抵达恒罗斯城,与大食军遭遇。相持五日,葛罗禄部众叛变,与大食军夹攻唐军,高仙芝大败,士卒死亡略尽,所剩下的才数千人。右威卫将军李嗣业劝高仙芝连夜逃遁,道路阻隘,拔汗那部众在前,人畜阻塞道路;李嗣业前驱,挥舞巨棒开路,人马全部打死,高仙芝才得以通过。

高仙芝逃走后,唐军崩溃,将不顾兵,兵不顾将,一位将领、汧阳人段秀实听到李嗣业的声音,骂他说:“躲避敌人,自己先逃跑,这是无勇;保全自己,抛弃士兵,这是不仁也。这两条你都占全了,不羞愧吗!”李嗣业上前,拉着他的手谢罪,留下拒挡追兵,收拾散卒,得以一起撤退。回到安西,向高仙芝报告,高仙芝任命段秀实为兼都知兵马使,做自己的判官。

9、

八月六日,武库着火,烧毁兵器三十七万件。

10、

安禄山率领三道兵六万人讨伐契丹,以奚部落骑兵二千人为向导,穿过平卢战区一千余里,抵达土护真水,遇上下雨。安禄山引兵昼夜兼行三百余里,抵达契丹牙帐,契丹大骇。当时久雨,弓驽筋胶都潮湿疲软,大将何思德对安禄山说:“我军虽然兵多,远来疲弊,实在不可用,不如按甲息兵,向他们施加压力,不过三日,敌人必定投降。”安禄山大怒,要将他斩首,何思德请求担任前锋赎罪。何思德相貌类似安禄山,敌人争相攻击,杀了他,以为是杀了安禄山,勇气倍增。奚部落再次叛变,与契丹合军一处,夹击唐兵,杀伤殆尽。射安禄山,射中马鞍,安禄山帽子上的簪子断为两截,鞋子也丢了,独自与麾下二十骑逃走;幸而天黑,敌人停止追击,安禄山得以逃入师州,把战败责任全部推给左贤王哥解、河东兵马使鱼承仙,将二人斩首。

平卢兵马使史思明惧怕,逃入山谷近二十天,收拾散卒,得七百人。平卢守将史定方率领精兵二千人救援安禄山,契丹撤退,安禄山才得以保全。抵达平卢,部下都没了,不知道怎么办。史思明出来见安禄山,安禄山喜悦,起身拉着他的手说:“我得到你,还有什么担忧!”史思明退下后,对人说:“我如果早点出现,已经与哥解一起被斩首了。”契丹包围师州,安禄山派史思明将他们击退。

11、

冬,十月三日,皇上前往华清宫。

12、

杨国忠派鲜于仲通上表,请求以自己遥领剑南;十一月二十七日,皇帝任命杨国忠为领剑南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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