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让人感到很难过的故事。2020年3月20日,上海一个居民楼发生了一场诡异的火灾,熊熊大火吞没了两条生命,一个年轻新婚的女子和她刚刚开始孕育的孩子。而很快就查明是一场家庭谋杀,行凶者正是死者年仅26岁的新婚丈夫严某。作案动机也令人瞠目,仅仅是因为妻子拒绝他索要自己的嫁妆存款去填丈夫的25万元赌债的无底洞(这只是他上百万赌债的冰山一角)。悲痛欲绝的娘家人发现尸体被刀刺火焚,惨不忍睹。经过大半年的案件调查取证,现在,这个人神共愤的男人终于要正式面对法庭审判了。
赌债缠身,杀害孕妻。这种离奇恐怖,匪夷所思的事件,居然发生在一个年仅26岁的90后身上。类似于这样的新闻,猫姐一般是不会立即打开的,似乎等一段时间,那爆棚的负能量可以散发掉一些,再去了解。(对,这个习惯很奇怪)等我终于打开好好阅读了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却发现现实远比那些家庭伦理剧更加狗血。这个故事里面有两个事实,让我们简单地看到了一个普通人渐渐变成魔鬼的草灰蛇线。
事实1:严某的婚姻虽然是父母包办,但是和妻子一见钟情,感情很好。而死者刘女士是一位教师,聪慧善良,深受身边学生和朋友喜爱。而她拒绝拿出存款的原因,初衷也仅仅是要留给癌症缠身的公公治病!就在疯狂的丈夫举刀刺向她前不久,她才刚刚验出自己怀上了这个男人的孩子。
事实2:严某是父母的养子,从小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养父母视如己出,送他上私校,去英国留学,严某皆虎头蛇尾。然而养父母依然不离不弃,替他牵线认识了刘某,一个善良美好,家世优越的女孩,然后出钱出力,尽到父母最大的能力,给他一个温暖的婚姻,帮他安身成家,开枝散叶。而严某工作潦草,长期失业,恶赌成性,身染重恙的养父,依然倾尽全力,结婚前已替他还掉200多万的赌债。只期望他安稳度日。而严某再次欠下百万赌债,又径直来掏空家底过关,这一次终于遭遇了妻子的拒绝。从来没有被拒绝过的巨婴,于是变成了魔鬼。
这么多的信息量,让猫姐几乎眼前一黑,真的是狗血剧都不敢这么演啊!如果有些恶人试图从自己悲惨的身世上找借口和同情,都让人鄙夷。而这个男人,真的是糟蹋了每一分上天给他的垂怜。或者说,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巨婴,在这26年的岁月里,遇到了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全部遇到的好运气,被家庭收养,被家人爱护,被养父挽救,妻子一心想和他共同孕育一个小生命。而她的最后时刻其实也在试图救赎他,然而,这些人善良的付出,谁也没能拦住他向地狱狂奔的脚步。
然而,仔细在梳理一下这场悲剧的脉络,我觉得我们的读者,尤其是已经为人父母的读者,可以汲取的教训实在很多。但是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
想要毁掉一个孩子,很简单。只需要一切包办,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让他人生应该遭受的挫折,晚到20年。
在这场悲剧中,没有露面却一直存在的严某的养父母,恐怕是这场舆论风暴中心,最令人五味陈杂的角色了。他们对养子从始至终,尽心尽力,试图将他带入正途,尤其是已经身染重疾心力交瘁的养父,令人无法不同情。但是,所有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其实他们无底线的溺爱和包容,也正是严某一而再再而三,有峙无恐地去豪赌滥贷的靠山。
这对不在意血缘,依然无私给与了严某亲情和爱的老夫妇,现在也一定在无比痛苦地自问,“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答案其实在他们的养子5、6岁的时候就已经存在。
每一个孩子,在出生的时候,都是纯洁可爱的小生物,他们会哭会笑,要吃要拉,要保护要爱,作为我们,做了父母的人,就开始用浓烈的爱和强烈的责任感满足他们,保护他们。这是多么自然美好的人类情感!然而,当孩子开始成长,他的需求也不断增长,他要玩具,要美食,要关注,要更多更多的爱。有人说,人性本善,有人说,人性本恶。这两种哲学观曾经吵得不可开交,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总有一天,孩子的生物学本能会让他的欲望超出我们的社会体系允许的范畴,触碰到被拒绝的红线。对于一个刚会爬的孩子,可能是一扇不能推开的门;对于一个会跑的孩子,可能是一个过于昂贵的玩具或一家不能肆意尖叫的餐馆;对于一个学龄少年,可能是一个必须要停下的游戏或一堆需要按时完成的作业;对于一个青年,欲望和规则的冲突则更多更剧烈,可能是一个需要放弃玩乐去尽全力争取的学位,可能是一种需要更加自律和自强的生活。也可能是学会拒绝某种将毁灭你的诱惑。这些欲望不得的挣扎和失落,每个人都经历过。作为父母的我们,必须要视野清楚,严守底线,对孩子说不,甚至必要时学会放手,让家庭之外的冷酷社会和教育体系去规范孩子野蛮生长的冲动,让他们去体验被拒绝,被教育,甚至被惩罚的过程,也许一开始,孩子们会痛苦,不解,但是他们极强的适应力和健忘的天性会让他们或迟或早走出这些情绪,进而接受和适应健康的成长轨迹,最终成为这个成长体系的受益者,这也许就是教育和成长的意义之一吧!
而猫姐敢确定的是,以上我们列举的这些种种成长道路上的教训和挫折,在这个养子的故事里,都无数次地出现过,然而又轻轻地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并没有在严某的生命里留下太多痕迹,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养父母的爱和优裕的经济能力,为他规避和挡掉了大多数社会体系对他的规范和教育。严某在养父母全方位的保护长大,从来没有学会承受自己行为的后果。 在私校学业差劲,就避开高考,花重金送去英国留学;在英国大学学业无法完成,就回国来依靠父母继续挥金如土;到了婚龄依然一事无成,没关系,养父母人脉广泛,为他精挑细选了一个知书达理,善良淑贤的好姑娘做妻子。对于普通年轻人,学业,生计,婚姻,人生这几件大事,都是对主人公学识,性格和情商的巨大考验。成功则意气风发,即使失败也可以作为当头棒喝,让人从此悬崖勒马背水一战,这也是年轻人完成社会角色转化的最后机会。如果严某能够在这些坎坷中受挫进而梦醒,也许,也只是也许,他的人生还有转机,年轻的生命也不会被他荼毒。
但是很遗憾,养父母对他无条件的溺爱,即使自己沉疴不起,也要倾尽家产为他还掉巨额赌债的溺爱,让他错失了所有以及最后的机会,没法从巨婴的人生里惊醒过来。最后,严某就像是一棵肆意疯长的小树,不被修剪一枝一叶,没有被捉去一只害虫,最后长成了一个病害丛生,面目全非的怪物。没有经受任何的拒绝和挫折的他,看似活力满满,其实已经病入膏肓,无边病态的欲望,让他沉迷赌博,债台高筑,索取无度,已经无法分辨亲情和正义,疯狂杀害了那么善良的妻子,粉碎了养父母的人生希望,成了无法被原谅的魔鬼。
原因?原因就在于人生中那些校正你的拒绝和挫折,就像正义,她从来不会缺席,只会迟到。对予取予求的严某来说,她整整晚了20年。当一个五岁的孩子受到拒绝,他可能愤怒地哭闹;当一个26岁的巨婴受到拒绝,他举起了尖刀。
在这场扭曲的亲子悲剧中,最无辜的,就是不幸的妻子,而今逝者已去,亲友悲痛丛生,只求严刑告慰。这一切对严某的养父母来说已经太迟了。更讽刺的是,他们根本不可能再替严某遮风挡雨了,他将面对法律的公正和严酷,人生接下来的挫折,他要加倍地去补回来。
据《南方都市报》记者描述,被捕后的严某杰对将要遭受的法律制裁并未露出太多情绪。他对审讯人员说,希望快点枪毙自己,“死就死。”审讯人员问,“你对人生就这么没有期待感吗?”
严某杰迟疑了两秒,反问:“期待什么呢?” 是啊,期待什么呢?他的一切没有什么是自己努力拼搏来的,空荡荡的人生一无所有,只剩下欲望。直到无限度的欲望膨胀到没人可以满足的时候,就亲手毁灭一切的他,还能有什么期待?
每一个英雄,每一个领袖,每一个普通人,每一个恶魔,在刚出生的时候,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纯洁无辜的孩子。究竟时光和命运会把我们变成什么?这一切,也许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准备怎么样去爱自己的孩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人生道路一马平川,不遭受挫折,不品尝严酷?但是人生坎坷,风雨无常,请放开过度保护孩子们的双手,让幼小的他们,适时淋一点冷雨,吹一点冷风,流几滴眼泪,尝一点辛苦,所以动心忍性,明白快乐需要代价,索取需要付出,让早年的挫折成为伴随一生的智慧财富,伴我们在梦想之海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