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们决定要买房了。

父亲去世后，疫情也控制住了，房屋销售慢慢破冰。但房子销售还很低迷，在我们县城，房价徘徊在五六千元一平。

我高声对妻子说：“在女儿上班的县城，咱们给女儿买套商品房。”

女儿很高兴地搂着我的脖，仰着清秀的脸，声音轻扬，快语如珠地说：“还是老爸对闺女好。给我买后房再买辆好车，保证为您老钓个金龟婿。”

妻子很是赞同。面色凝重，犹豫不决地说：“专家整天说国家在调控房价，房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又说房价会下落成白菜价。是否房价还会往下落呢？”

正说着，小妹打电话来，说要给自己的儿子向我们借钱买商品房。

小妹忧愁迟疑地说：“现在呀农村男青年娶亲难呀。你外甥正赶上这时候。一是高彩礼。他末来的岳母说：‘养出来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还有个弟弟也要娶亲，我不要点彩礼拿啥给他娶亲？随行就市现在的彩礼是二十万，你就给我十六万吧。没给你要多。’二是城里要有房。人家都结婚在城里买房，你没房？那是看不起人哩，让我闺女抬不起头做人哩。现在不是说城里没房不要娶，没车没人不上门嘛。‘可首付就是二三十万，实在没办法，才张这个嘴。你看看是否能腾挪点？”

我宽慰她说：“不管怎么样也得给外甥成个媳妇。我给你想办法。”

安顿好小妹妹后，我主意已定，果决地对妻子说：“你看到了吧，现在城里房子价是掉不下来的。长久以来，咱老百姓就认准了一个理，最金贵的是土地，土地翻着跟头地往上涨，房价怎么会往下跌？你看买房热一炒再炒。俗话说得好，房价近期看土地，远处看人口。别听‘砖家’忽悠人。小县城里的房价本来不高，房价降不下来。你看呢？“

妻子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咱家有三十几万的公积金存款，不买房放在那里就跌，不买房也取不出来，又跟不上通胀的，过些年缩水得不行。咱买房也算刚需：女儿有套婚前房，自立了对孩子心理好。首付不成问题，余款用公积金还，不影响生活质量。买就买吧。”

我打趣女儿说：“给闺女买房是提高身价，就如钓鱼还不得先打窝？等到你结婚后，我们才不能住在你新家里呢，那样住着别人的房子很不舒服不是？咱们买套大的，130多平方的商品房，我们到那里看你时住在自己买的房子里舒坦，你们有时来住住也很方便。再说我们老了就往往喋喋不休，因为我们与你们有代沟，理智的办法还是在你工作的县城，我们自己买这套房，分开住更好。”

妻子与女儿都点头同意。

我离开想办法为外甥的商品房首付筹款。父亲正在治疗癌症，花费了我五六万元。我手底下根本没有钱。于是发微信向堂兄弟们众筹。不到一夜，筹款三四万元。转给小妹。小妹说，首付款筹够了。

    02.

把事情搞起来。过了几天，我们驱车走在看房的路上。

“看房找房是个费力事。千金买房，万金买邻嘛。闺蜜说她买二手房买了个大烦恼：楼上跳舞，对门狗乱叫。找他们理论，他们可好。跳舞的给她送个耳麦；那狗的主人人理不论：‘你来之前这狗就在这里叫了好几年了，比你还早哩，也没听说谁嫌狗叫。’气得闺蜜卖房再买房。”我们驱车奔走在看房的途中，女儿提醒着。

“好，我们到新一中的学区房看看。”到了后，全是现房，却不能用公积金贷款买房。

有一掮客远远地看着进出售楼处的门，一见顾客出来就迎来。

她骑着电动车，是四十岁年纪的妇女。热情地搭讪：“你们是看房的吧。我领你们到其他售楼处去看看，免费的。”我们也乐得其成。

我暗想，你介绍成领我们去，不是一单生意一百元吗？但看破我却不说破。

到另一处，小区附近没湖河，显得干燥。再换另一处，环境很是好。

我们下车看小区。小区位于新城区，县为民服务中心、人事局、体育馆都是新的，气派恢弘。交通便利，绿化面积很大。小区北邻公务员小区，小区内都是小高层，公职人员占的比例居高。也算是住有芳邻。小区配套设施齐全，幼儿园、商场与娱乐酒家林立，占地几十亩，新开发的商家很有资质。最妙的是小区西邻一大湖，湖依绿山，山外环绕着县城最大的公园。公园草木丰茂，曲径通幽。山黛水清，鸟鸣花香，休闲的人怡然自得。

妻一看就很满意。陶醉地说：“均价是五千五左右。很好的。在这里买房，休闲时拿本书在公园里坐坐，爬山看湖。很好的。”

我是家里的“小三”，地位最低，妻子女儿看中的，我就同意。于是到售楼处。

售楼处金碧辉煌，售楼小姐笑语盈盈，把我们迎进。售楼小伙有个叫小尚的，长得玉树临风。他脸灿然如花，侃侃而谈。让我们感觉到这楼的性价比很高。

可我还是很小心谨慎。我对妻小声地说：“咱还是多注意。买的没有卖的精。一不小心就会上当有纠纷麻烦。”我们查看他们的七证，录音问购房合同签字流程与时间。我们感觉没有大问题，于是用微信交了排号订金一百元。

    03

我们急切地等待，过了一周，小尚终于打来电话高兴说：“你们在周末来挑房子吧，房子开盘了。”

周末我们驱车赶到摇号大厅时，已是上午十点多了，早已是人声鼎沸。我们领到的排号却是二百多号。妻担忧地抱怨说：“咱们交微信排号订金时很早的，应是有人情操作，三个楼盘同时开盘，也就三百多户。怕是挑不着房子了。我们的排号怎么这么往后？”妻子与女儿很失落。

我假装乐观地笑，宽慰她说：“好饭不怕晚，会挑着楼房的，会挑到合适的。”

我们进入大厅。哇塞，有三百多人坐在大厅里等待排号挑房。大厅舞台上有歌舞表演，扩音器震耳欲聋。妻子与女儿很烦躁。

我出去看挑完房的客户找他们问情况。他们有的说：“好楼层都叫别人挑走了，没有满意的。”有的说：“我们就是想要小面积的一楼，没钱呀，在农村娶亲却得上城里买房。哎。我们恰好抢到一个。“我心中称奇：啧啧，咱不想要的楼层倒成了香饽饽了。我问房价。那农村妇女快速说：“四千八每平。”又问了几家，大约好楼层六千一左右。

我转回来到大厅里时，终于过了半个多小时，排到我们了。

我们进入挑房区。傻眼了，三座楼大部分剩下的是底层与顶层。还有四层与十四层。售楼小姐引导我们来看。我倒想买四层，才四千九一平。

“四 层？遮阳，还有蚊虫。十八层的小高层，在四楼压抑。不要。”妻不屑。我闭口。

女儿指着十四层说：“这事事如意好。十四层，面湖而居的风景房。才五千三一平。再说这么晚还给剩下这么一套，能选到这楼房，如高考考完吃上一冰棍那么爽，一大快事。”我们感到是女儿的好运气。有一套较合适的房子能买到，在这么靠后的排号中。

我夸说：“女儿的好运气就是厉害。你大学毕业后就考上了县应急书局的公务员，是最早上岸的同学。立业置产都顺利，好运挡不住呀。”女儿高兴地笑。

于是我随着女儿去订房。登记好这套房。我们高兴地出来。可女儿的好运气还没有用完。

    04

我们交了订金后，过了一周，我们去挑储藏室。女儿又挑到了一最小的才几平米，一万多元。母女惊喜地给我打电话。

可惊喜的风却刮在湖面起了浪涛。在交付订房款三万元的时候，售楼小姐笑得花枝招展，信誓旦旦地承诺：“下周就订购房合同。”结果过了两周我们问讯，却说公司正在陆续下放订房合同，是排队等待。我们的还没有下来。让我们再等。

我们又等待了一周，却没有下文。我们担忧再晚些时日，今年的住房公积金贷款批不下来，没有订购房合同，我们的公积金就取不出来。我们有些着急。

购房合同没下来，却让首付款催得急。就在定好房子后，给了我们三天的筹款时间。人有几窘：一是钱拮据，二是遇无赖没诚信。现在我们得急着筹款了。 妻当晚连着给好友打了两个电话，却事有凑巧，都买了房，急着交款。吃了闭门羹后妻子很失落沮丧。

我笑着说：“天无绝人之路，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来看，咱们的公积金取出来，这首付钱用完还有节余。咱只是临时腾挪一下。没什么难的。咱们再分头打打电话，能很快就筹措到了的。”妻子于是选择坚守，忐忑不安地给同学打电话。

有惊喜！妻子那女同学杜华打来电话，爽快地说：“我自己手里有五万元，你尽管拿去先用。我就怕你着难，如不够的话，我再找亲戚给借点。”这同学的钱与话语都有温度，温暖着妻子感喟良久。

我给我的文友发了个微信。她秒转来三万元钱。微信说：“这三万元是准备给儿子买车用的，你先用。不用放在心上。”一夜间，十四五万元筹集好了。我们手里原有十多万元。女儿也高兴地拿出了她上班半年来省下的万多元钱，还有她的几个同学把省吃俭用留着的两万元钱，都借给了女儿。

最后差四万元。我母亲知道消息后，冒着小雨找到邻居小考。小考对我母亲很爽朗地说：“婶子，我手底下没现钱，得到银行里给你取，利息是不会给您要的。不过我盘了个生意，这钱你先用着，一月后我得用。”

母亲要强而守信。坚定地说：“好，我半月内还你。”小考并不因为我家为父亲看病花钱厉害，一下子就敢借给我们四万元。这信任的份量真重。小考说完就驱车到银行给母亲取四了四万元钱。母亲第二天让我去取。

第三天，我们交付完首付款，剩下部分钱，让女儿还了她同学们的钱。她们大都还没有工作，是他们的吃饭钱。母亲五天后还了小考的钱。

 我还了文友的三万元钱，我感觉到友谊的真诚。

    05

 一切还算顺利，可从交上首付后，购房合同还是没有下来，已过了两个月了。

真急人。

我们驱车到售楼处，找到售楼员小尚。他却说：“别人的购房合同下来签了，你们没有签，我们也没办法。”

一句话说得妻子恼火。妻子面沉如水，大声驳斥他说：“你们这么大的公司怎么言而无信？承诺迅速给签购房合同，为何一再违约？房企收了首付款不给签合同，是违规操作。拿着首付当无息运转资金，又拒绝给客户签购房合同。上二周经理承诺一周后保证给签，到现在还不给签。恼了的话，我暴光贴到政府网上去。”

旁边的售楼小姐看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客户闻讯侧目而视，那领班售楼小姐快步走来，温言安慰，又连忙打电话给财务科问进度，财务科说已备好资料下周一第一批次给我们签合同。我们怕他们唱空城计。于是到几百米的售楼财务科去看。果然是把我们的材料放在最上边。

过了没多少时日，终于购房合同到了，我连忙乘火车快速到达签字。购房合同下来后迅速备案。过了几天，我们拿到房产备案与购房合同去办理住房公积金贷款。

    06

于是我们到了为民服务中心公积金办理处，银行职员却说我们的结婚证与身份证号码不同。这不能申报住房公积金贷款。

我们的结婚证办理都过了二十多年了，当然身份证已经升级换代了。哪能一样呢？结婚证上的姓名与出生年月日与新身份证是一样的，但是就不能证明结婚证上的我就是我。怎么证明？重新补办一个新的结婚证，叫做遗失补办，补办的新结婚证得用新身份证号码。这叫什么事呢！

补办新结婚证成了死循环。我证明不了我的结婚证上的我就是我。

多说无益，回老家最初登记处办理去吧。我们下午两点多就急忙驱车到百里远的老家县城去补办新结婚证。回到那里时已经四点多了。

遇到登记处的办事员，得，一下子给踢了皮球。她煞有介事地郑重说：“你们户口已经迁移到了新工作城市，你们登记结婚的这个地方没法给你办理了。得到县档案书局领取你们的登记档案，再到户口所在地去补办。”我拿着手机给她看补办登记证信息，恳切地对办事员说：“补办登记证既可在原登记处办理，也可在户口所在地办理。”她却漠然置之，我们无奈出来。

这时都下午五点了，预测到档案局他们就要下班了。急忙给在政府工作的外甥打电话，让他到同在县政府院里的档案局帮忙给提结婚档案。

我们到达档案局，外甥等候着，已到了下班时间。我们提取了档案匆匆与外甥告别，回到我们现在的百多里远的工作城市，已接近九点了。这一趟折腾，累得人仰马翻。

可麻烦还在后头。第二天请假到登记处补办结婚证。那办事员看结婚证与新身份证不同。便来请示领导怎么办理。那领导矮胖黑脸。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两者不同。你是否是办理了双户口，还是顶替别人的身份。”

我按下心火慢慢解释：“二十多年了，身份证升级换代二者不同。你看姓名与出生年月日相同，还是在结婚证上，哪有什么冒名顶替或者双身份证之说。再说没有规律性的升级有特殊情况，我们的原来的县城后来划归变更到新的市，所以有了这不规则的变更。”可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一直认为这结婚证上的人不能证明是我的，堂堂的国家公章、钢印盖着，还有结婚登记档案，就证明不了我的结婚证上的我就是我。真是荒唐。

他还一直说我的结婚证就不能证明是我，于是打电话问询我们最初办理身份证的户口派出所，可二十多年了，那时办理户口的乡已经不存在了，合并了。那时是纸质档案，有的也失踪了，他们找了多时，无处可找。得，这成了死循环了，成了死结。就不能证明结婚证上的 我是我。

我们争执，他领着我们到他另一女干部那里寻求支持，那女干部也是同腔调。

我说：“好了，我把所有的材料拍照上传到省民政厅，包括我的结婚登记档案与我们的身份证与户口簿一起上传。连你们这登记处牌子一起传上去，问问如何处理这典型的补办结婚证事件的。这根本是死结。”

那女干部开始强硬说’你上传投诉就上传投诉‘。后来看我真拍照。着忙了。她说：“先等待一下，请示主任一下。”那主任打来电话交待好了。当初给我办理的办事员笑着对我说：“你先到派出所问问吧，办好办不好你下午再来。”

可没办法，我们根据他们的指示到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去开证明这结婚证上的身份证号码是我。可派出所客观如实地解释：：“你们迁入户口时就是新的身份证号码。我们没法给你开证明呀。”

我们也理解。可事情没有办成。到了中午了。

我与妻到快餐厅简单地要了点饭。可妻苦闷地吃不下。变脸生活让人惊，变来变去却没料想得到圆满大结局。

下午一点半，我们早早地等待着他们来上班。他们来了。然后那个女办事员给结婚登记处主任请示。

女办事员把她的手机给我接听。那主任说：“考虑到你为咱县工作奉献这么多年 了，再说回去开证明材料也不容易。你就写个自我承担责任的声明材料，给你办理补办新结婚证。”我连连感谢。

上楼办理。那办事员办理得有条不紊。原来这种情况有规定的程式，可就是难为的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妻看着脸上不悦，坏坏地问：“你对如何办理说得清晰流畅，你遇到的这种情况不少吧。”那办事员只是笑笑不语。

十几分钟办理妥当，下午两点多了，我们急忙驱车到远在百里外的购楼的县城奔驰。到四点多时，到达为民服务大厅，用了半小时办理妥住房公积金申请手续。

我们悬在心上的石头才落了地。

眼看着女儿在应急局也要下班了。女儿打来电话，要请我们吃饭犒劳我们。我说：“得，享受当下吧。女儿给面子得兜着。我们找女儿吃饭去。”妻子也轻松起来。说：“中午饭就没吃 ，找女儿补回来。”

我们开车向老城的饭店奔驰，女儿在那里等待着。

我看着2020年的冬日已西斜，阴云低垂，却还漏下一些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