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到了这个年龄,做为女人,我发现最值得庆祝的是我们开始认识自己的价值,开始欣赏自己的美丽,也开始懂得身边的朋友。
以前我看过一个研究,结婚的男性比单身男性长寿,而女性的寿命却与婚姻状况无关。男性在生活上依赖女性,情感上也不善于自我调整,他们的伴侣可以很好地弥补他们的短板。而女性在生活上可以依赖自己,在情感上,女人更容易向朋友倾诉情感,并进行自我调整。所以女人长寿的关键是需要有知心的朋友。
我一直都奔着长寿的目标,因为希望多看到未来的世界,而对我这样基本指标健康,除了熬夜也没有什么其它恶习的人来说,每天开心肯定就能增加长寿的概率。我总是重复叶文洁说的话,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在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活下去,多活点日子总是一个硬道理。为了多活点日子,活得开心,我就需要很多的好朋友,需要那些听我唠叨的朋友,因为我正是一个喜欢说话的女人。
朋友虽多,但是现在交通发达了,通讯发达了,大家事情也多了,都东奔西跑的,只是在朋友圈里惦记着,却经常都不在一个半球。可是什么样的社交朋友圈也比不上面对面的聚会呢。
2.
2017年10月,因为慧的促成,我们这五人第一次聚在一起。
当时我其实是处在有点迷失的阶段,不过我近年对自己的承诺就是每天都开心,哪怕在迷失的时候也是如此。每天一起床我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一进公司就大声向大家问好,然后总会有人来和我讲讲他们的一些工作中的问题,然后我的一天就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很开心地过完了。到了晚上,如果我不出差,没有应酬,就回家陪陪小孩,写点文章。久而久之,脑子就会渐渐展现一片柳暗花明,伴之以一些小小的改变和努力,就能让自己保持持续的动力和激情去追求一些人生的小目标。
我儿子说,对自己的改变就像开车一样,不要去做什么急转弯,或以极大的幅度去调整方向盘,一般来说,微调就可以了,做些小小的改变很有可能就能达到正好的效果。小子十几岁,不会开车,但是小时候带他学过帆船,玩过碰碰车之类的玩意儿,除此我实在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原理,但是很管用。
对我来说,和这些朋友聚在一起,听她们分享她们的故事,也让她们倾听我的故事,给了我很多的力量。当时我很想写点东西,但总觉得词不达意。后来慧约我做了这个女性访谈,我很高兴我们做了,我还把我们通篇的对话记录下来,不是一个结束,希望能做为一场职业女性对话的开端。
其实这就是一个小小的努力。但是在我和慧做这个对话的过程当中,以及上周我们五人再次见面,与那次见面相隔几乎一年以后,我都会意识到我们处在相似的人生轨道上,虽然已经可以拥有很舒适安逸的生活,每天却还仍然经历着沧海并不断产生新的感悟,每天都要面对很多,包括自己内心的希冀和现实的困扰,唏嘘不已。于是我把前面写到一半的文字加上一些新的想法全都整理在这里,共勉。
3.
2017年这秋天的气候似乎很不同寻常,忽冷忽热,忽晴忽雨,气温在夏天和冬天之间徘徊不定已有一月之久。这些天秋风带着秋雨,从早到晚把老上海城区那些梧桐树打得刷刷地响。
除了树,秋季里,我想街上行走着的女人的身影总是这世间最有风情的事物。这是不用别人来告诉我的,我自己就能感受到那秋风佛面,秋光热吻时心头涌动着的生命的暖流。
每个人都忙着,很难说每一天和另一天有何不同,也很难说秋风秋雨带着柔情还是沮丧,或者太阳出不出来露脸和我们的生活有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林在忙着做她那巨大的微娃梦。心在忙着准备她的下一场华丽转身。琼在忙着敲定她的下一个重要交易。我在读着《三体》之《黑暗森林》,同时也想着一些毫无意义也想不清楚的问题。我们各自平行地走着。在一个变幻不定的秋天。
突然,林,琼,心和我都突然收到了慧的微信。只有很简单的几个字:“能聚吗?”
慧回来了! 慧自从2016年在上海做了一场很轰动的女性领导力论坛后就基本住在美国,而似乎那次以后我们这几个女人就没有再聚过。
她很快就拉起一个群,把我们这些彼此惺惺相惜又各自忙忙碌碌的女人拉到了一起。这个秋天,这个很普通的周末居然我们都在上海,都有时间,都经历了很多,都有说不完的话,都想聚。
于是就有了一场半个世纪的盛会,女人的盛会,一场绽放的红酒与沉香的普洱的盛会。
我是如此的幸运。如果这世上有完美的友情,有一个接近完美的场景,而我需要赋予它一个画面,这就是:五位走过春夏,走过流金岁月,走过东南西北而依然由神态到心灵都绽放着美丽的女人的盛会。
我们经历了各自的花季,各自的爱情,各自的事业,各自的家庭的变迁,各自内心的挣扎和恐惧。照琼的话说,我们一路走过很多深渊,或沿着深渊边的小路前行,随时准备跳入深渊去追求梦想,又或随时准备在深渊边上采摘人生最美最艳丽的花朵譬如爱情。如今我们都走在奔五的路上,却一个个都获得了重生,惊喜人生的爱依然是我们一路前行的动力。
如果说红酒是我们的沉淀,普洱是我们沉淀后的甘醇。当那些肤浅的人还陶醉在一夜暴富的梦境中,这些女人已经想到那又怎么样?那样的暴富堪比烈酒壮胆,喝完是醉后的惶恐和荒凉,盛世之后还剩什么?一如冬天热尿取暖之后是冰凉的裤子和发抖的下体。
4.
很多年前,男人们说女人三十豆腐渣。这是如此短浅短福的男人。
自人类有史以来男人们就掌控了所有的话语权,通过他们对财产的掌控,通过对文字和艺术创作及传播的掌控,女人不但被成功地固化为男人的附属品,是他们传宗接代的工具,他们还让女人们也心甘情愿地充当着这个附属品的角色,长达几千年之久。虽然历史上偶尔有一两个斗胆叛逆的女人,但她们也大都没有落到什么好结局,也都没能推动男女平等的历史进程。
但是,随着近现代出现的产业革命和技术革命的推进,到今天,女性生产力终于得到了史无前例的整体发挥和提升。终于,有了一大批一大批的女性开始在各自的生活和工作中大显身手。终于,有了一大批一大批的女性不但获得了经济上的独立,也获得了随之而来的精神上的独立。
至于男同胞们,有的选择完全和时代站在一起,并积极投入到推进全社会各个层面的结构性的男女平等的洪流中。
但是也有很多男人们是在本质上抗拒这股力量的。虽然他们过着现代的生活,开着好车,喝着洋酒,打着高尔夫,在全世界周游,被世人仰慕,但是他们的大脑中关于男女关系的思维模式却基本上还停留在远古时代的样子。关于女人,他们依然还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天经地义地认为他们应该红颜无数,而如果给了一个女人名分那就是很对得起她了,她就永远应该感恩戴德,心甘情愿地给他传宗接代,养老送终。
5.
但是有的女人开始说“不”了。女人不再缠着裹脚布,也拥有了自己的钱包,这巨大的变化对于女人来说无异于我们的祖先从爬行到直立行走这么重要。女人有了独立的经济基础,才有了能够完全独立思维的大脑,才有了最终选择自己人生的自由。
于是这些男人怕了。他们怕自己在强大的女人面前起不来。很多都会游戏于看似比他自己弱小的女人。可是那样他们还是怕,怕小三要名分,怕糟糠之妻要离婚。他们怕老了无人相伴,更怕在变老的过程中不再有人膜拜的孤独,怕他们因为不再是权力和世界的中心所带来的恐慌。
其实很简单。他们可以解救自己,把自己从心中的恐惧解放。那唯一的途径是从内心深处正视并尊重身边的女人的人格以及她的选择,并把他自己那不可一世的虚荣狠狠地踩在脚下,让它永世不得翻身。
而这世上喜欢折腾的女人如我们,我们还有什么恐惧?我们为什么有时依然不敢听从内心的呼唤,大胆地选择,选择心灵的自由,由此幸福的重生?
6.
2018年的早秋我们再次聚会,再一次举杯,我们轮流讲述着过去一年来发生的事情,我们倾听着,举杯、祝福。我们依然在前行,不放弃,各自都怀着自己的小目标、心中的梦想,求索不息。但是我也明显地感到我们有我们的沉重和迷茫。秋天可以是绽放着活力的季节,但也是落桂缤纷的季节,一场秋风秋雨就可以带走一切艳丽和芳香。
做为女性,五十岁上下的女性,我们没有前人已经走出来的路可以跟着走,我们几乎是第一代需要兼顾事业和家庭的承前启后的职业女性。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又要貌美如花,还要顽强勇敢,一边要顾及男人们的感受,一边在养家糊口,一边在男性世界里奋斗证明自己,一边在传统的束缚下做着一个什么都必须做,但也必须服从的‘第二性’。
有的女性在这个关键的年龄段选择放弃,退出,回归。只要是自己的选择都值得尊重。有的女性在儿女大了之后反倒选择打破不幸婚姻的枷锁,勇敢地开始独立生活。有的女性选择继续在泥泞之中前行,一边继续不忘初心追求自己的情怀和梦想,也一边继续去平衡所有的责任和对她的依赖。
虽然我们几个在世俗的眼里也许算是很‘成功’的女人,各自却也都有着一缸一缸的苦水,平时大都吞到肚里去了。我们一起喝酒聊天,在阳光下舒畅地笑着,聊着;聊着,笑着。我们相互激励,尽情拥抱,突然发现,如果我们去掉虚伪来看事物的本质,去掉眼前的小挫折来看长远,去掉所有的光环来看我们的初心,就可以对一切释怀。
其实我们不仅可以释怀,也许我们还会,也能够,在现在和未来的世界承受更多,付出更多,也在心灵上得到更多,因为我们不仅美丽,坚强,我们依然还是那个以爱和我们的生命在孕且育着新的生命和能量的性别。
我们是五十岁盛开的生命之花。
-爱你们的,湘伟
零碎记载于2017年10月,2018年9月,上海,湖南
(修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