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巡游江都和雁门之围

  大业二年七月的一天，杨广带着萧皇后在宫中的画苑看西魏北周以来的这些名作。看到《江南景图》的时候，便停了下来。他两眼盯着画卷不发一言，而且神游天外。

  “陛下，陛下……”萧皇后很奇怪皇帝的举动，便轻轻喊了两声。杨广这才反应过来。“皇后，”杨广同一种很怀念的语气说，“朕当年做了近十年的扬州总管，对江南很有感情。眼下虽然荣登九五，但是想要回去恐怕就很难了。大运河……大运河……”

  萧皇后也是个极其有政治野心的女人，她也想和文帝朝的文献皇后一样与杨广也来一个“并称二圣”。因此在国事的处理中也经常发表自己的意见。现在看到皇帝怀念江南，便道:“陛下，此事不难。如今大运河已经打通，您可以随时下江都。何况对于江南百姓，臣妾也是极其有感情的。江南的一花一景皆在心中。”

  就这样，杨广下定了巡游江都的决心。他立刻在次日的朝会上提出了这个想法。结果是除了杨苏威、宇文述等少数几个人支持他之外几乎全是反对之声。而外臣奏章也大多持反对意见。

  在外放大臣中，晋阳太守李渊属于一个比较深沉的人。此人是北周八柱国之一李虎的后人，论辈分是杨广的表兄。此时皇帝下江都对他而言正是放开手积攒自己的实力的一个机会。

  李渊有三子，长子李建成、二子李世民、三子李元吉。他对他的三个儿子说:“皇帝去江都巡幸，意在宣扬大隋国力之盛。这对于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个机会。”李建成忧心忡忡地说:“父亲，这……恐怕不算什么好事情吧？”

  李渊了然，更感到欣慰，因为李建成能看到这一点足以说明他的政治洞察力有了长足进步。于是他说:“建成能看到这一点难能可贵。皇帝自继位以来不是大运河就是修洛阳，再不然就是水殿龙舟！百姓早已经恨之入骨。何况杨素的死也激起杨玄感的不满。你们看着吧，大隋的危机已经到来。可怜我这个表弟还不知道！”

  与此同时，在突厥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沙钵略可汗的老对手、对隋帝国恭敬的启民可汗去世了。启民可汗之子始毕可汗继位，倚仗着大隋的威势兴师西征。于是突厥再度陷入混战之中。

  始毕可汗雄才大略，他不愿意在自己连连得胜把西突厥打得四处败退的情况下还仰隋帝国的鼻息过日子。于是越来越傲慢越来越不把隋放在眼里！可是精明的始毕可汗现在采取的政策是一面继续表面只打西突厥，一面加强隋突边境的军事力量。同时另一方面依然在表面上给大兴城称臣纳贡。

  可怜杨广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认为突厥混战可以继续持续。在前往江都的路上，民夫拉纤一步步都是血泪，杨广不为所动。他和萧皇后在沿途建了不少离宫别馆、亭台楼阁。而且沿途所有的地方官为了给皇帝运送后勤物资，肆意征发百姓为御用舰队输送粮草，其惨状不可忍言。

  但是杨广也知道讨好江南百姓，他下诏免了江南地方百姓三到五年不等的赋税，并且大赦江南。随后便又在江南士民面前展示了大隋军威和他的御用仪仗的辉煌壮丽，风光无限。

  在建康城的南陈故宫里，他对苏威说:“这座宫殿，你还记得吧？”随行的苏威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宫廷，感慨万千。他说:“臣记得。”

  杨广身上迸发出一股英雄豪气，他说:“陈叔宝当年昏庸无能，任用沈客卿那种文人狎客把持朝政。结果给了朕进军的机会。朕到现在怎么都不明白，他到了那个关头怎么还敢伤了樊猛、萧摩诃那种老将的心？居然还让孔范这种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做当年白土岗之战的主帅之一？！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朕？”

  “唉”，苏威很无语，他叹了口气。然后看着破败的南陈皇宫，说道:“那时候此人专宠张丽华和孔贵人，迷恋酒色。何况文皇帝的书信明确表示隋要把主要精力用在对抗突厥上，于是按照他的思路:既然隋的皇帝不愿过江，那么他就没有必要在长江设防以备不测。何况孔范等整日与他吟诗作对，告诉他‘天下无事’。所以，哪怕是贞明三年，也就是大隋开皇十九年的元会，陈叔宝也没有加强石头城和采石的防务。是他失德失才。”

  杨广转过身，看着苏威大声说:“你他那是用人不明！那种狎客居然按照个人喜好任为宰相！他孔范说什么陈叔宝就做什么，他是真心相当一个傀儡还是真的想做一个昏君呢？！朕当年在建康城下最大的敌人就是他的随军参议王頍和大将军萧摩诃的部队，他们打得很顽强。说实在的要不是当年已故的秦孝王杨俊在上游牵制荀法尚的部队，又阻止了皋文奏的援军，朕还真没那么顺利能够打到这建康城下！”接着杨广笑了，又说，“这还不算，元会之日陈军本应加强防卫。可他居然把三个守在长江边上的儿子全部撤回建康！实在是愚蠢！而且，算了。苏威，你接着说。朕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苏威看着英雄豪气迸发的皇帝，接过了话，“正是如此，官军渡江后打到建康，当时还是晋王的陛下把建康围得铁桶相似，按说陈叔宝作为皇帝理当激励士卒奋勇杀敌才是。可是此人居然没有任何动作！陛下不觉得这个陈叔宝和当年的齐末帝高纬有得一比么？”

  宇文述道:“无畏所言极是。当年高纬面对周武帝宇文邕率领的十几万周军，竟然在战前训话的时候放声狂笑不止！于是这样一来就伤了军心。齐周在最后的对垒中，齐军无心作战，个个思归。呵，哪儿有不败之理呢？”

  杨广听罢，便道:“这就是仁寿四年为什么朕要给陈叔宝谥号为‘炀’的原因。走吧，咱们君臣去别处看看。”

  于是杨广遍览江南美景，吟诗作赋，豪气直冲霄汉。接着在江都选了一上善吉地，作为江都宫的地址。然后便下诏再征民夫劳力修造江都宫，之后便让王世充作为江都宫监督造。然后玩够了，也稳定了江南民心。同时还拉拢了南陈皇族（把南陈皇室之女纳为妃）便登上龙舟，浩浩荡荡返回洛阳。

  就在此时，东西突厥的冲突更加激烈。已经由原来的“五汗并立”变成沙钵略可汗和始毕可汗的“两强相争”。回到了洛阳宫的杨广又在这样一个时刻放弃了扶持东突厥的始毕可汗（还听从宇文述的意见计杀始毕可汗的军师）转而扶持西突厥的沙钵略可汗。于是隋突关系骤然紧张。此时，黄门侍郎裴矩又建议把始毕可汗的弟弟叱吉立为南面可汗，叱吉不敢隐瞒上报始毕可汗，加剧了隋突紧张的程度。

  到了大业十一年，不明所以的杨广让宇文凯修造了富丽堂皇的“观风行殿”。然后让长孙晟作为前导使臣去通告突厥皇帝即将巡幸的消息，接着带上鱼龙百戏及佛道教徒等人并御前二十万隋军开始巡行塞北。

  怀恨在心要与军事报仇的始毕可汗率领十万突厥骑兵南下，把杨广和他的御林军围困在雁门郡（郡治雁门）。可贺敦义成公主向杨广报信言“突厥有变”。

  于是隋军在雁门陷入苦战，因为整个雁门郡治下四十一城被打下三十九。勤王隋军集结忻口，这才迫使始毕可汗撤兵。

  此时因为两征高句丽的失败，民怨沸腾。大隋帝国烽烟四起，李密作为一个新兴的军事家投奔了瓦岗寨，他建号“魏公”杀了翟让成为新的起义军霸主。现在的李密意气风发，与杨玄感兵变时截然不同。他带领瓦岗军打下兴洛仓和洛口仓夺下了不少粮食，然后率领部队苦战中原！

  隋末农民战争，爆发了！十八路反王你方唱罢我登场，极其热闹。在这纷纷扰扰之中，晋阳太守、唐国公李渊也高举义旗反隋！

  杨广九月收复雁门郡治下各城后返程，被起义军抢掠御马，狼狈至极！这还不算，王世充、窦建德等地方诸侯也开始对隋政府阳奉阴违。有些镇压起义军不力的地方官或者隋军将领，惧怕暴虐的杨广治罪也干脆阵前倒戈造起反来。

  大隋帝国大厦将倾，隋炀帝杨广又会作何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