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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仇天望着夜空中逐渐消隐的明月,感受着在这片废弃小区工地上呼啸的妖风,把右手置于心口低声说道:“爸,妈,你们放心,今晚我一定把哥带回家!”
待明月完全隐没,这片妖风呼啸的废弃小区工地彻底陷入黑暗,仿佛成了恐怖妖兽的巢穴一般让人不难轻易靠近。仇天熟练地套上黑色面罩,穿上夜行衣,与黑暗融为一体。下一秒,小区外忽闪着一片片红蓝灯光,紧接着传来一阵阵紧促的呜呜声,然后数不清的白色民警车和黑色特警车瞬间就包围了整片废弃小区。
“依照计划组织搜救,动作快!”
“是!”
“一分队跟上来,二分队去北边……”
一双浅棕色的瞳孔正在夜空中注视着这群全副武装的警察,同时高度警戒着周围,似在提防着谁。小区各个出入口分别有两三位身穿防弹衣的民警看守着,他们面色凝重,右手紧紧握着枪把,连呼吸声都异常清晰。潜藏在黑暗中的人轻蔑地看着他们,然后伸出血红色的舌头舔了舔手中的弯刃匕首,再次隐藏进黑暗之中。
“来吧,看看你们谁先找到我!”
仇天四肢着地,如同一只正在蹲守猎物的山猫一般低伏在工地最高的大楼顶层,这里视野最为开阔,又最容易暴露自己。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句话在仇天的脑海中再次回荡,使他那颗激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急促的呼吸也渐渐恢复平和。
02
今晚二十点之前,仇天还只是虹城最大的生活服务投资集团“虹葉集团”的小财务,每天的工作就是为公司处理报表、管理账目而已。但是,在下午四点三十六分,一群民警和检察人员忽然造访集团财务室,控制并命令仇天等人立即停止手中的工作配合调查。检察人员在下午四点左右接到群众匿名举报,称该集团为老百姓提供生活服务为虚,实则常年在私下经营高利贷、赌博等黑社会生意,不仅威逼利诱老百姓,还通过向高官行贿为其罪行开绿灯。同时警方还收到了一份装有集团暗地里打骂威胁老百姓,为争抢地皮聚众持械斗殴的照片、U盘、证人信息等证据。于是,警方便联合检察等部门同时对集团进行突然袭击,将集团董事们打个措手不及。
然而,最重要也是最为关键的证据——集团向保护伞行贿及洗钱、剥削百姓所得的原始账本居然不见了!连那群老狐狸得知此事都大惊失色。由于缺少最关键的证据,警方和检察也无法进行深入调查,只能暂时将举报材料中涉及的人带回去审讯,并把集团所有账户冻结。
双方人马都在查找原始账本的去向,不料他们几乎同时在二十点整收到署名为“擎云”的神秘人发来的消息:“原始账本就在我身上,但我现在正在被人追杀,目前欲逃往虹城南郊区的废弃南虹小区工地,不想原始账本落入他人之手就赶紧过来救我!”
这条消息仿佛一记惊雷劈中警方和集团董事的脑髓,令他们的脑海中瞬间都浮现出一名正义鼎然的年轻干警的身影。
03
擎云,本名秦一天,十三年前入职虹城北城区某辖区派出所民警,后因多次协助公安打击高利贷、赌博团伙有功,被上级提拔调入刑警队,常年身处打击黑恶势力第一线,并从此代号擎云。
“只要我还在虹城一天,就要亲手擒尽那些妄图掩盖这座城市的乌云,还百姓一片湛蓝的天!”
这句话一直是他的励志名言。同时,它也在鼓励着一批又一批年轻有骨气的新刑警,使警队上下打击黑恶势力的决心日益壮大。
可惜,八年前,这名怀着雄心壮志不分昼夜地奋斗在打击罪恶第一线的好刑警,就在他即将订婚的前一夜莫名失踪了。最后的监控显示他身着海蓝色T恤、白色短裤和一双黑底白面运动网鞋,乘上了于十二点五十七分从虹城东路开往中筑路站的地铁,但沿线所有站点都没有找到他出站的影像。
一名大活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整整八年。
04
嗖!嗖!嗖!
后脖颈突然传来一阵凉意和针刺感,仇天瞬间从地面弹起,然后两脚猛地一蹬翻滚到残缺的围栏边。几乎在他弹起身子的同时,三发尖锐的弩箭扎进了他方才趴俯着的位置,连混凝土地板都被扎出了裂缝。仇天直冒冷汗,双手紧紧握着两柄从后腰取下的军刀,浅棕色的瞳孔牢牢注视着来袭之人。
偷袭者正傲立在顶层唯一的出入口旁,左手持弓弩对准仇天,右手把玩着弯刃匕首,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气向猎物缓缓靠近。天色阴暗,仇天只能隐约看出来袭者身材魁梧、肤色暗沉,大概一米八三左右。应该是一名男性。
“只有你一人?”没有感受到其他人的气息,仇天便故作镇定地开口询问道。
偷袭者停下了脚步,暗黑色的瞳孔中透出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冰冷的神色,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弩箭擦过仇天的右耳,并擦出一个小口子,清晰的刺痛感并未使他的双眸出现一丁点收缩,仍旧锐利得令偷袭者不禁眯起双眼仔细打量他。这双眼睛,跟八年与偷袭者交锋的擎云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让他不禁怀疑自己当初真的失了手?
不,不对。
偷袭者可是从业数十年的职业杀手,那种用匕首划过咽喉的触感,鲜血抑制不住喷涌而出的美丽景象,他肯定不会弄错。
仇天并不打算给对方继续思考的机会,猛地冲他刺出双刀,如山猫扑食一般直击要害。偷袭者轻松躲过,并顺势抬起弯刃匕首划破仇天三处皮肉,瞬间血花四溅。仇天勉强稳住身子,回头眼睛正对上偷袭者的箭头,他堪堪侧头躲过,但右眼眼角还是挂了彩。
不是对手。仅一分多钟的交锋就让仇天意识到这一点,但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把对方引诱出来,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距离‘条子’搜到这栋楼最快还需要二十四分钟左右……”偷袭者轻松躲开仇天用左手丢过来的一柄军刀,冷眼看着它掉下大楼,丝毫不理会在身前五米外蠢蠢欲动的仇天,“就算你现在报信,等他们聚过来最快也需要十一二分钟,以你的身手来说,我还是可以轻松干掉你,然后取走账本逃之夭夭。”
仇天冲地板冷啐了一口,强忍着痛楚反问道:“那么重要的东西,你觉得我会放在自己身上?”
“想拖延时间?毫无意义。”话音刚落,偷袭者直接丢弃弓弩让仇天俯冲而来,尽管后者匆忙展开防御姿态,但还是被前者借着夜色划破左手手腕,紧接着被一拳重击腹部。“穿得跟古代的刺客一样,身手却幼稚得像个小婴儿,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何要拿自己作诱饵,这无疑是在自寻死路。”偷袭者将仇天踹翻在地,然后抬起右脚狠狠地踏在他胸口,语气冰冷地警告道:“小子,告诉我账本在哪儿?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儿!”
仇天清晰地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钻心的痛楚不停地涌入大脑,一股温热的液体卡在咽喉难以下咽。但他不仅没有屈服,反而仰头大笑道:“好啊!反正我打不过你,不如你直接杀了我,送我下去跟擎云团聚!”
听仇天亲口提到擎云,偷袭者突然对这个蒙面小鬼的身份充满了好奇。但时间不等人,若再拖延一阵,不仅雇主想要的东西他讨不来,就连脱身都没有办法了。于是,偷袭者索性奋力一脚踹晕仇天,然后双手麻利地在他身上一阵翻找,却根本不见账本的影子。意识到自己可能受了骗,偷袭者气急败坏地举起弯刃匕首企图彻底终结仇天,可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听见一阵阵轻微且细碎的脚步声,心里暗道不好!正要逃离之际却被本应昏迷的仇天全力一脚踹中后脑倒飞出去,然后被其翻身举起右手的军刀一刀刺入他的右手手臂,弯刃匕首也被弹飞到远处。偷袭者想起身,左手却被仇天死死擒住,右手持续传来的刺痛也令他一时使不上力气。
偷袭者没料到仇天吃了那么重的一记猛踹居然还能保持清醒,更没料到仇天拖着重伤之身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这一刀几乎快把他的手臂给刺穿了!
“你,你到底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作对?”偷袭者咬牙切齿地问道。
“呵呵,我当然知道,但现在不是你发问的时候!”仇天恶狠狠地加大了右手的力度,厉声问道:“告诉我擎云在哪儿?快点!”
“哈哈哈!”听见仇天再次提到擎云,偷袭者不怒反喜,说,“小娃娃,你果然跟那个男人有关系,甚至不惜赌上性命逼那帮老狐狸请我出面,可真……呃啊!”
“告诉我他在哪儿?”
“好,好!没想到啊,我老狼帮他们扫清障碍数十年,今天居然栽在你这个小娃娃手上……呃!别激动,反正我已经逃不掉了,就告诉你吧……那个男人身手确实不赖,能与我交锋数十回合还不落下风,但是……如今,他的尸体估计已经被江中鱼儿啃食得连骨渣都不剩了!哈哈哈……”
“砰!”
“别动!都别动!”
05
仇天,仇恨这片被乌云遮盖不见一丝光明的天,在二零二三年三月二十七日二十一点十三分,这份隐藏了整整八年的仇恨化作一声绝望的哀嚎响彻夜空。
仇天原名秦小天,六年前改名晓天,潜入虹城宏葉调查哥哥秦一天的失踪真相。
秦一天失踪第二天,小天的父母在整理他的房间时翻找出一张信纸,上面正是大儿子的字迹。
“尊敬的父亲、母亲,亲爱的弟弟,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跟你们对话,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这些年,我们刑警队一直在调查宏葉集团涉黑以及贪污行贿案件,但一直没有太大进展,三天前我们刚发展一位基层线人又忽然断了联系,尽管队长叫我别去搅浑,但我还是要亲自去调查一下,毕竟那位线人曾说他掌握着足以扳倒宏葉集团的决定性的证据。爸,妈,如果我过了二十四小时还未联系你们,就请你们立即去投奔小天,远离虹城,别再回来。”
父母按照大儿子的嘱咐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打算尽快搬到小儿子读大学的城市去,却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双双当场毙命。
秦小天在殡仪馆红着眼戴着孝,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哥哥,你到底去哪儿了?我以后该怎么办?哥哥……”
在场的亲属朋友和秦一天的同事无不痛心疾首,但除了安慰小天以为,也只能含泪祈祷秦一天安然无事了。
然而,这一份众人深埋了八年的希望,终于在这一晚彻底破碎了。
06
秦小天把装有宏葉集团所有行贿证据的原始账本用防水密封袋封好,再用塑料袋包缠严实,耗费半个多小时才硬塞入自己体内。秦一天曾经的同事看着秦小天被安全推出手术室,右手还紧紧握着刚被取出来的原始账本时,都眼含热泪地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在成功扳倒臭名昭著的宏葉集团,且秦小天终于康复出院之后,刑警队带着小天一起来到老狼所供述的江边,从上游沿着下游一路打捞,耗费整整一个月才捞出数十块尸骨,经过DNA比对确定是秦一天的遗骨。
望着哥哥的遗骨被缓缓推入火化炉,秦小天显得异常平静,除了那双泛红的浅棕色瞳孔以外。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秦小天在宏葉集团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做财务,咬碎了后槽牙逼着自己跟集团那帮老狐狸的后代子孙打好关系,却屡次在以为自己接近了关于哥哥的线索时被中断了。无奈之下,他才选择铤而走险,经过一年时间秘密筹划才成功调换原始账本,并拿自己作诱饵引蛇出洞。哪怕最后不会成功,他也能在地下跟家人团聚了。
累,太累了!
紧紧抱着哥哥的骨灰,并亲手将哥哥安葬在父母的坟前的那一刻,秦小天终于忍不住双膝重重地跪在墓碑前放声痛哭道:“哥,我们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