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看了《观鹤笔记》,受到莫大的震撼。
也不知从前没看过此书,是幸也是不幸。
于明史,我算是熟的,毕竟小学时开始看的也就明史与汉书。
但我看了这书,仍然疑心了一刻,历史上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守着这样一份文心。
当然,其实是没有的。
但我大概能看出文中许多人的原型,甚于那倒在刑场上的许多人,我也大致能想到一些。
毕竟,是童年时为之哭泣过的人。
从前我也似乎听说过此文,但未曾去看。昨日忽刷到有人的摘抄,写道:
来到大明朝两年,她忽然有些明白,穿越的意义是什么。
不是自我崩溃,也不是狂妄地打碎他人观念,是作为一个鲜活的人活下去,遍体鳞伤地活下去,活着爱人,敬人,为人立命,或者为人立碑。
我想,不仅是穿越,人活于世,便当如此。
我忽而不能自已,搁下手上所有的活计,去找了书来看。
看了第一页,便知好书。
我看过的网文不少,但看了第一页便知道此书质量之高的,还是罕有。
也不知从前是怎么错过的。
也看了不过几页,就泫然欲泣了。
身为文科学生,深受触动——不论是时代的可怖、文人风骨还是学者的坚守。
每个人都在坚持些什么,他们的人生悠悠荡荡,却只坚持得一件事,坚守得一生。
我作为身边人通认的杂家,此生并没有特别擅长之事,也没有特别不善之事。具体来说,便是专业水平一般,但邪撇子事儿样样在行。
专业也是随时可换的,但好笑的是,什么专业换了好像都是一样学,换完专业水平还是一般,斜撇子事儿还是在行。
但即便如我,也还是有坚持的事情。
我选择文科,并非因为不善理科,而是因为我坚信,文科是精神的脊梁。
没错,文科不是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它并不能让你赚大钱,也不太可能使你好找工作。
但我始终觉得,要论意义,人生本身便是没有意义的,人类的存在也没有意义的。
而文科的意义,就在于探寻意义,在于让我们学会在虚无中找到存在的价值。
让人们相会沟通,让任何人有效而融洽地相处,大家其乐融融。
这也是人类一开始发明语言和文字的初衷吧。
然我神仙见多了,自知文笔不过尔尔,平日里写作也只做消遣,和应付公事。
我所选择的,是成为沟通的桥梁。
学了很多语言,去了很多地方。
我可以准确识出夜空中的星座,用天文望远镜观测月食,知道大气中各种化学物质的产生由来,知道美索不达米亚的古代神话,英译过唐朝的石碑;可以随时背着书包前往一个陌生之地自力更生,可以给自己做好吃的饭菜,会做按摩,也久病成医,可以随时折纸编绳做出好看的饰品,甚至能随手给自己写副对联凑合一个独自的年过。
有什么用呢?好像还是一个废人。
还是没工作。虽然同学在打赌我能拿到几个offer,但半年过去了,一个都没有。
我也并不能成为沟通的桥梁。
人与人之间的沟壑太过宽阔,那不是桥梁能弥补的距离。
或者说,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虽然渴求着经过的船只,但其实又不愿有人真的涉足于此。
我是个愚昧之人,但我愚昧而自知。因而我但凡遇到冲突,必先从对方和旁观者的角度进行思考,继而体谅别人的难处。
可愚昧而不自知的人太多了。
我体谅别人,谁来体谅我呢?
我至今仍记得和父母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我尝试着用每一种方式与他们沟通,而他们则能用我难以想象的办法,一次次在我剖开的心上增加伤痕。
我甚至都不能成为自己与父母之间的桥梁。
这也算是某种人生信念崩塌了吧。
我想,我原本也勉强算个有点文人风骨的人。
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啊。
人是在变的,我也是在变的。
小时候,我逃避入世,厌恶人群。
如今,我仍旧不爱与人相交,倒是不排斥入世了。
陶元亮说得好:“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若我仍为琐事烦恼,或不够冷静,只是心不够“偏”罢了。
不能入世,何谈出世。
不能与人为善,如何于己无愧。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读书自怜,有戚戚之情,随笔二句,聊以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