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不过是一个不入流小杂志社的撰稿人,却过着一流写手深居简出的生活。
这是我坐在电脑前的第十五天,敲下回车键的那一刻,我把刘海捋起,长舒了一口气,小说的最终章完结,总算是对催稿的主编和读者有个交代。
颓废像是这漫漫白纸里的生活常态,又或者因为过往经历让自己对未来没了憧憬,如若不是为了生存,每次闭眼都期望长眠。不够消极悲观还真没办法写出这样的悲剧,我这样想着,走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自己因为长期熬夜赶稿苍白而又憔悴,像极了苍凉沙漠中的干枯河流。我摸了摸下巴,这些天无暇顾及胡茬的生长,显然他们有些放肆了。我拿起了刮胡刀剃了个干净,认认真真地洗漱了一遍,找回了一点精神气。
整理完房间脏乱的外卖盒与矿泉水瓶,我决定出门喝杯下午茶,顺便感受一下久违的阳光,算是对自己这段时间的犒劳。但我忘记悲观者的丧是绵长的,刚出门就下起了雨,可恶的是我没带伞,我悻悻地骂了一声,在檐下点了支烟,准备等雨小点到不远的老街咖啡店吃点东西。
十来分钟过去,大雨变成了雨点,我小跑着来到咖啡厅,生怕这不识相的雨水再给我脸色。
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店里依旧放着neo-soul。“好久不见。”服务员笑着对我说。我点头回应,老样子,拿铁与抹茶蛋糕。说来惭愧,在这狭隘孤僻的生活里,我唯一的朋友就是这家咖啡厅的服务员,她的存在或多或少支撑着我文字里所剩无几的美好生机,每次结稿我都会来她这里喝一杯拿铁,在无人的午后聊聊我的悲情生活。
等待的时间里,我注意到了窗边的陌生女人。身穿一件冷色的棉布衫,披散着及肩的短发,头发湿润,看样子刚淋过雨。她正对着窗外发呆,应该有什么心事。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认识这个女人,或许是那种忧郁的气质曾出现在自己笔下的故事里,在落寞都市的午后咖啡馆,这样的邂逅预兆着故事的开端。
我走了过去,打了声招呼便在对桌坐下。成年人的搭讪不同于青春年少的悸动,自然得简单明了。我笑着把服务员送到的蛋糕推到了她的面前,“为你点的,店里的新品。”我当然不会说这是我吃到发腻的蛋糕,虽然虚伪但人与人的交往总是需要这些庸俗的技巧。
她的眼里并没有太多反感与排斥,这个时候我知道这俗套的搭讪已经起了作用,她尝了尝蛋糕,笑着说;“还不错。”这个下午,我了解到她是某公司的一名职员,忙里偷闲来这里喝上一杯咖啡,交换过名字,我们开始讨论喜好讨论生活,一来二去,竟都觉得投缘。
不知不觉暗下的天色宣告了闲暇的午后落了幕,窗外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因为她的住处比较远,我提议先到我家休息一会等雨停再回去,她看着我,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咽了回去,拿起了她位置上的伞递给了我:“那就麻烦你了。”
其实这样的预谋邂逅彼此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有人垂钓,而有人愿意上钩。回去的路上,我为她撑着伞,在路过的红酒铺买了一瓶红酒。回到家才发现因为许久不出门冰箱里早已空空如也,我只好照顾她先坐下,满怀歉意地告诉她今晚只能品品酒来度过了。
她顿了顿,随后笑了起来。我们在关了灯的房间里看着八十年代的爱情电影,窗外的雨早已经无了声。酒精在都市里永远都不会过期,它催化着所有萌芽的情感。
后半夜,我们在漆黑的双人沙发里做着冗长的爱,剧情不知进行到了哪里,喘息声掩盖了所有的声响,像在构建一场线条疏离的老电影。
后来我再也没有在咖啡店见过她,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曾问她既然带伞了为什么还会淋湿,甚至,已经淡忘了她的样子。只记得她出门的那一刻突然问我:“我会不会出现在你的故事里。”
我说“会的。”
然后在最后的关门声中按下了保存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