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土豪,跟了我吧!

早上我迷迷糊糊地被一泡尿憋醒了,起身去厕所,我家厕所在楼道的最里端,是这层楼共用的。刚一开门,一个人带着一阵风从我门口过去,虽然我还没挣开惺忪的睡眼,但我知道那是丹丹,走过时那阵风里夹杂的香水味我是不会弄错的,那是我在梦里想了一万遍的味道。我揉揉眼睛,丹丹穿了一件黑色的套裙,窄窄的腰身服帖的包裹着那具美好的身体,紧实的屁股随之一扭一扭的,我感觉自己顿时就硬了,看四下没人趿拉着拖鞋进了厕所。

我小小的尴尬和慌乱了一下,要是被人看见还是挺难为情的,尽管我是这座楼的房东,确切的说是房东的儿子,租户看到我都要主动和我打招呼,我才不会在乎他们呢。但是我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以前的农民了,现在我们这一片被划为了开发区,我也得注意自身形象不是?

我家的这栋楼坐落在城乡结合部,在这条街道的正中位置,旁边是卖早餐的、卖杂货的,还有修电器的,我家一楼的两间铺面租给了王胖子,开了一家小诊所。

王胖子当初来租房子的时候说他是医科大毕业的,祖上也是学医的,专治各种疑难杂症,不过我觉得他是吹牛,看他穿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白大褂,常年蔫头巴脑,肩膀中间那张大脸上皮肉松弛,哪像个医科大毕业的,我家的外墙上和门前的电线杆子上倒是多了一些“无痛治痔疮”、“专治不孕不育”、“无痛人流”等等一些小广告,在这条街上格外打眼。

除了这两间铺面,我们楼上还有两层楼,加上后面前几年搭建起来的院子,一共有十五间单间出租,每月能收租金五千五百块,我们全家就指着这租金吃饭,我要是嘴甜,把我妈马屁拍好了,还能落下点进我的口袋里。

忘了说了,哥们今年24岁,好赖混到了初中毕业。读书是真没劲啊,哪里有和我那些哥们网吧打游戏,街上撩妹,胡闹瞎混来得自在痛快?我爸老说要好好读书才能有好的前途,可是租我家房子的那个眼镜不就是大学生吗?也没见他混得多好,还不得每月把房租乖乖交到我妈手里,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这栋房子迟早不都是我的吗?我收点租金,该吃吃该喝喝,这日子多带劲啊。何苦读什么破书,我趁早快活去吧。

后来我爸妈老在我耳边唠叨,说我游手好闲,我每天睡到自然醒,除了吃饭就是和那群染着黄毛打着耳钉的哥们瞎混,偶尔也确实有点无聊,为了图个耳根清净,那就去找个工作干干呗。

租我家房子的小李在附近的物流公司工作,通过他的介绍,我去了物流公司库房试工,每天早上销售部那个小妞拿着一摞票“啪”地丢在我桌上,我得和她去库房一样一样的清点、记录,然后就不停地有车来装货,我又得一样一样清点、记录,从早到晚,弄得我头昏脑涨,腰酸背痛,干了几天我就把老板炒了。我何苦啊?操着卖白粉的心,拿着卖白菜的钱,累死累活。

后来在一个睡不着的夜晚,我想了下我不干的原因,关键是送票过来的那小妞太丑,小麦肤色,还矮墩墩的,让我完全没兴趣去勾搭,如果是个像丹丹一样的美妞,我兴许一咬牙就坚持下去了呢。

说起丹丹,这妞我还真特么喜欢。我觉得一个人对女人的鉴赏水平和他读过多少书没毛关系。就说我吧,只要女人打我面前过,我一准儿能看出她穿多大的胸罩多大的腰。

丹丹属于那种胸大腿长,细腰盈盈一握,锁骨乳沟并存,一双眼睛会说话,眼波流转之间摄人心魄。她一个月前刚搬过来。那天我刚从外面回来,还在楼梯转角处就闻到一股子香水味,走上去,看到她蹲在楼道里收拾垃圾,从低开的领口里露出两团雪白的肉,散发着娇艳魅惑的磁场,让我像触电一样瞬间不能动弹,直到她抬头起来望了我一眼,四目相对的时候,我知道我特么完了,我被这女人勾了魂了。

回屋一想,我觉得房东还是应该给予租户足够的关怀,现在是经济社会嘛,租户就是客户啊,我的关怀就从丹丹开始。

“你还需要什么用品尽管跟我讲,一定办得包你满意!”

......

“这个鞋架放你屋里正好,我给你搬过来了。

......

“我家厨房里调料都齐全呢,你随便用。”

......

“你上班啊?我正好出去,不如我搭你。”

......

“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美的名不虚传、石破天惊、不可方物?”

......

丹丹只是牵牵嘴角笑笑,也不搭话,在我卑躬屈膝奴颜媚骨的屁颠屁颠忙里忙外一番之后,她终于挤出两个字“谢谢!”我的心于是得到了极大的抚慰,也松了一口气,原来她不是哑巴。

接着我使出浑身解数,定要把丹丹放倒。等我的把妹十八般武艺都用尽了,我依然没有把她拿下,我有些挫败和无力。

但我并不甘心,我在等待一个机会。没过几天,机会来了。

我老远就看到我们这一条街热闹非凡,就像凭空多了一千只鸭子,聒噪个不停。好像房子里面的人都到街上来了,卖小吃的,摆地摊的,修电器的,开旅馆的,都不做生意了,大家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我挤进去,抓住正和别人聊得唾沫横飞的王胖子,问:怎么了?

王胖子看我一眼,圆脸上露出笑意,松弛的皮肉颤颤的,双眼闪闪发光:你们的好日子来了,这里一占用,一千多万到手了,一辈子也吃不完,日子可不要太好哦!可苦了我们这些人那,还是想想往哪里搬吧。

原来这里要修一个大型的工业园区,开发商已经指定这一片,测量队的都已经来过了。我家的铺子、三层楼的房子、还有房子后面搭建的院子,按照国家现在的占地赔偿政策,那可不是要赔偿上千万。

这一条街上的住户们都沸腾了,土地一占,哪家不是几百上千万,人们的情绪空前的高涨,说话的音调都上升了一个调,麻将馆里变得人潮拥挤,街上卖吃的穿的生意空前的好,就连隔壁的卤肉摊,据说每天的营业额是以前的双倍,老板脸都笑烂。那些穷了几十年就靠收点租金过日子的人们马上就要跻身富人的行列,吃的穿的自然不能同以往同日而语。大家都期待着某一天来一群人,每人提着一桶红油漆,在每家的墙上画一个圈,再写上一个大大的“拆”。

我妈和我爸吃饭的时候谈论的话题都是占了以后要去哪里买房,每年的一次海外游三次国内游都要去哪些地方。这么大一笔巨款要怎么安置,甚至还去看了几处楼盘,对其中一处颇满意。

我爸吃完饭就去麻将馆开战,我妈则坐在街边,嗑着瓜子,哼着小曲,享受着外地的租户艳羡的眼神。她穿着睡衣,头上戴着浴帽,有时也叼着一支烟,和电视上的包租婆很有几分相像。

每天早晨我不再是在旺仔的的叫声中醒来,旺仔是我家的狗,一条拴在后院的土狗,每天早上见我妈把我家的鸡放出来,旺仔都要不服气的吠那么几声,这几天我妈可顾不上去放那几只鸡,她坐在街边,用划破天际的尖利声音同街坊邻居打招呼。

“您家今天吃鱼呢?我们家中午炖牛肉!”

......

“张嫂,你这身衣服真显年轻!”

......

"在春花家买的吧?我昨儿个才去她家选了三件呢!”

......

我的好梦被她吵醒,本来想推开窗户吼她一嗓子,又想到我妈苦了一辈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扬眉吐气过,就忍住了,随她去吧,我们就要成土豪了,释放一下压抑多年的情感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我再想起丹丹,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不再是天上的鸟儿在飞,我也不再是地上的屎壳郎在追了,晚上我敲响了丹丹的房门,就连敲门都比以前有底气多了,妈的,钱特么真是好东西!我不禁在心里感叹。

丹丹开了门,我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丹丹,你知道我们这片马上要占了,到时候我想去寻一处面朝大海的房子,你可愿随哥们一起看潮涨潮落,看春暖花开?我看到她桃红的脸,眼波流转,那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啊!有戏!我一把抱住她,扯开她的衣服,就这样把她放倒了。

过了半个多月,又有传言说,我们这条街只能占一边,注定有一边没戏,这下所有的人们又从房子里蜂拥至大街上,自动地划为两个阵营,街这边一队,街那边一队,大家分别阐述占自己这边的可能性大过对面的观点和论据,咄咄逼人,舌枪唇剑,唾沫星子四溅,好像辩论赢了的一方就一定会被开发商选中似的。

辩论的时候气势宏大,回到家都还是有点偃旗息鼓,大家的心里都惴惴不安,有期盼,有猜测。大家说话的音调不约而同的降了一个调,麻将馆里不再人头攒动,卤肉摊子上也没有了前段时间排队的场面,前些日子小吃摊的小笼包不到十点就卖完了,这几天都中午过了,老板还眼巴巴的等着食客上门。早上也听不见我妈那划破天际的尖利声音了,还是旺仔每天叫我起床。

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关心。可是丹丹这几天明显对我冷淡了,这就和我有莫大的关系了。

晚上我去丹丹屋里,想和她亲热,我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她小腰一扭,躲开了。我凑上去说:丹丹你放心,咱们的海景房跑不了,对面街后面屁大点的地方,再往外就是一条河,开发商占那边的话得多费多少事啊?你看我们后面一大片都是土地,开发商会选他们?脑子被门挤了吧!

说实话这些话既是安慰丹丹,也是安慰我自己,不管怎样,话一出口,我悬着的心也稍稍安定几分。

趁丹丹愣神的功夫,我的嘴堵了上去。

接下来的这些天,大家可都没闲着,人们四处去打探消息,回来再把得到的信息传达到翘首期盼的人群中,对于上面领导的表情、语气、或是随口一句话进行综合的分析、研究、评估,人们似乎空前的团结起来。

突然有一天,一个消息炸弹一般丢进了人群中,顿时这条街上人仰马翻。带消息回来的是隔壁家的张老二,他姐夫的表哥的弟媳妇的娘家兄弟在市政府衙门上班,说是开发商觉得占用我们这片成本太高,直接往东挪了两公里,不日就要开始圈地了。

发财梦就这样在我们这条大街的上空盘旋一阵化为泡影,人们确认了消息的可靠性,长叹一声,接着讪讪的,嘴里骂着该死的黑心小气的开发商,灰头土脸的各自回屋。

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王胖子又往电线杆子上贴小广告,小吃店的老陈“唰”的把洗锅水泼在路口,卤肉摊老板把刚出锅的冒着热气的卤肉摆在透明的食品柜里,摆摊的一排三轮车争先恐后地轮番播放“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甜得很,不甜不要钱”、“大减价了,最后三天”的录音,此起彼伏。

得到消息后的第二天,丹丹就搬家了,我站在门口看她一样一样的搬东西,丹丹拉着脸看也不看我一眼,她每搬一样,我的心就疼一下,最后屋子空了,我的心也被她搬空了。丹丹就像我的那差点到手的一千万一样,不真实的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带给我短暂的欢乐和无限遐想,然后就化为泡影,无从找寻。

人啊,真是渺小而无力,就像迁徙的角马一样相互推搡着跌进现实的大河,措手不及。我又能怎么样呢?还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和哥们几个去打游戏,冲着妹纸吹口哨,该吃吃该喝喝,能混一天就混一天吧,毕竟抓住眼前的这点小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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