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忆年,因为新一年将至,记忆像潮涨潮落般,冲淡了旧年,总也会迎来新年。可我怕这团圆的潮水落下后永不回头,就忆一忆儿时的年味儿。
儿时,和弟弟总是盼着年的到来,年尾时节,父亲母亲就早早去集市上购置年货,悄悄地藏在仓房里。不论母亲藏在哪个角落里,总是能被我和弟弟翻找到,然后一边佯装没找到的样子,磨着盘问母亲年货的下落,一边偷偷地拿出一点糖果、瓜子、汽水吃喝着,小心谨慎得像两只盗仓的耗子。酸三色糖好甜呀,糖纸也五彩缤纷的,把童年所有的溢美之词都给它也不为过。橘子味的汽水也泛着金黄的光芒,酸甜酸甜的,还带点气泡,挠的舌头直痒痒。一点一点的舔着吃糖,小口小口的喝着汽水,除了这些零食外,母亲酿的黄酒,炸的丸子,烧的猪肉,发的豆芽,炸的麻花,蒸的红点馒头张罗齐备了,我们又一通哄抢。母亲炸丸子和烧猪肉时,我们就已经守在锅边了,肉丸子和猪肉下锅后,在油锅里“滋滋”打转,不消一分钟,丸子和猪肉表皮就爬上一层层的褐色,肉香在空气里招摇过市,一闻着这肉香,我和弟弟更急了。连问母亲,熟了没有,母亲笑我们嘴馋,然后用笊篱捞出肉丸和猪肉。我和弟弟忙伸手去抓一个肉丸子,放在嘴里才发现太烫了,赶紧张嘴一呼一吸地降温。最算烫了点,还是吞下肚,赶紧在外院墙头晾上几颗。我们就站在寒风里,抢着吃热丸子。
就这样吃着吃着,年来了。换上新衣服,母亲在新衣服的前面或侧面给我们缝上一个红布裹着几个鞭炮、一瓣蒜、几颗糖果、两颗红枣的财角,这年就开始了。在熠熠的烛光下,母亲置办的年夜饭悉数登场了,羊肉自是少不了的,精心调制的凉菜和烹制的鱼都美味极了,九、十点钟一顿团团圆圆的饺子过后,我和弟弟就出去放鞭炮,刚一燃起火星塞起耳朵就一溜烟跑回家,鞭炮噼里啪啦直响,我们在家里乐开了花。守岁熬到后半夜实在抗衡不过睡意,就沉沉睡了。初一早晨,我们还钻在被窝里,母亲就起床,在门头放一个开门炮,开始生火做饭了。我们一帮孩子凭着财角,去亲戚家走访拜年时就有红包可以收了。
年,在儿时,是糖,是汽水,是鞭炮,是财角,是母亲做的丸子,是父亲贴的春联,是家人,是温暖,是口福,是红包,是无忧无虑,是欢乐,是疲惫……那时的年,我们盼望的实心实意,欢乐的实心实意,疲惫的实心实意。
如今,我们总说过年没什么年味儿了,是年变了,是味蕾变了,还是我们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