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段宏刚
晚清名臣曾国藩(1811年——1872年)有四名得意门生,分别是黎庶昌、张裕钊、吴汝纶、薛福成,世称“曾门四弟子”。四人都是饱学之士,在清末诸多领域做出了卓越贡献,为世人所敬。
张裕钊(1823年——1894年)自小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于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中举,后入曾国藩幕府,深受器重。
具备诸多才能的张裕钊,最让人称道的无疑是书法。他的书法博采众长,融合了“碑学”和“帖学”的多种优点,真正形成了刚柔并济的审美格调,创造了影响晚清书坛一百年之久的“南宫体”书法,连文化巨匠、书法大师康有为也对他的书法佩服得五体投地,称他是“千年以来无与比”的书法家。
张裕钊出生在湖北鄂州梁子湖畔东沟镇一个书香门第,自幼在长辈的熏陶和教导下,研读四书五经和唐诗宋词等经典著作。
书读多了,眼界高了,跟古圣先贤的精神也就靠近了,他的思想情怀也随之发生了重大变化,立志要向古圣先贤那样“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在远大志向的鞭策和激励下,张裕钊勤学苦练,在16岁通过了童生试考取了秀才,在23岁时通过乡试考中举人。30岁之后,他参加了内阁中书的考试,正好遇到曾国藩阅卷,曾国藩读完他的文章大为赞赏,最终录用了他,官授内阁中书,并拜在了曾国藩门下。
曾国藩后来在《求阙斋日记》里称:“门徒中望有成就者,端推此人。”
由于个性气质刚正不阿,张裕钊在京城做官的两年时间里,官场的腐败让他痛心疾首,他却无力改变这些,因此,他秉持“出淤泥而不染”,不愿跟其他人同流合污的做人原则,只好弃官离去。
离开官场的张裕钊,逐渐对政治产生了失望之意和厌倦之情,给自己定位为“独以治文为事”,并拒绝再次进入仕途。
在此后的几十年里,张裕钊醉心于文学、书法和教育,最终把自己历练成一代大家。为实现教书育人的远大志向,他先后在江宁凤池书院,保定莲池书院,武昌江汉书院,襄阳鹿门书院讲课,培养出许多著名学生,主要有范当世、张謇、姚雪臣、朱铭盘、宫岛咏士等人。
1892年,张裕钊即将进入古稀之年,身体状况虽然每况愈下,但他坚持认为自己教书育人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仍然不愿离开书院的讲台。子女看到后非常心疼,就采取软硬兼施的方式,把他接到古城西安颐养天年。一年多后的1894年正月十四日,张裕钊在西安寓所逝世,享年71岁。
在文学上,张裕钊看重“江西诗派”的文学主张,对黄庭坚的诗歌推崇备至,提倡“以学问入诗”,文学要达到“经世致用”的目的。
他的诗文思想深邃,用词典雅,全部收录在《张裕钊诗文集》里,作品多为对时事、人生的看法,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
在书法上,张裕钊先从魏碑入手,吸收了魏碑雄强、浑穆、朴厚、庄严,用笔洒脱,结体奇绝,骨肉丰美的美学特征。
之后,他又转向对唐楷的钻研。唐楷森严的结构和法度,刚劲厚重的笔画,粗中有细的笔法,都成为他兼收并蓄的对象。
再到后来,他又开始学习二王、宋四家的行书,从行书中强化自己的用笔、用墨的技巧,以及经营章法的能力。
通过广泛地兼收并蓄,张裕钊最终形成了个人独特的书风,终成一代书法大家,整体风貌以刚柔并济为主,结字内圆外方、有骨有肉、疏密相间,呈现出雄奇劲健、朴厚沉稳、骨肉均匀、气韵流畅的审美特色。
在笔法、指法和用墨、用水等技巧方面,张裕钊都有与众不同的方法,他擅长中锋运笔,书法线条在凝重饱满的基础上,却不乏细节上的灵活多变,给人很高的审美享受,难怪许多大师级人物对他的书法赞不绝口。
康有为先生曾在《广艺舟双楫》里,对张裕钊的书法有两句盖棺定论的评价,他说:“湖北张裕钊,其书高古浑穆,点画转折,皆绝痕迹,而意态逋峭特甚。其神韵皆晋宋得意处。真能甑晋陶魏,孕宋梁而育齐隋,千年以来无与比”。
“吾得其书,审其落墨运笔,中笔必折,外墨必连,转必提顿,以方为圆,落必含蓄,以圆为方;故为锐笔而必留,为涨笔而实洁,乃大悟笔法。”
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也曾对张裕钊的书法赞不绝口,他说道:“张裕钊先生书世传宝,得此真如百斛明珠,尤与他人相绝”。
实际上,张裕钊的书法在日本也很出名。日本人宫岛咏士(1867年——1943年)20岁时来到清朝追随张裕钊先生8年。在这8年里,张裕钊先后在武昌、襄阳、西安等地教书和生活,宫岛咏士就寸步不离地跟随到这些地方求学,收获颇丰。
1894年春,张裕钊去世后,宫岛咏士悲痛万分,给老师吊丧之后选择回国,在东京创办了“善邻书院”,任首任院长,专门用来传播张裕钊的学问和精神。
如今,张裕钊的书法在日本已经衍生为一个流派,学习者多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