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免不了受伤。身体上的那些伤疤,便是一种注释说明。因为伤疤,我们会对有的人记忆更深刻,或憎恨,或感激,或怀念……
在我还不太记事的时候,我的额头因磕破流血最终缝了十几针,只是由于缝的太好,一般人很难看出来。在我求学、工作的这些年里,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的额头上缝过针,就连我自己也是成年后才知有此事。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很穷,住的还是老房子,主要的经济来源靠耕种。爸妈都很勤劳,每天早起干农活。
秋季清晨的一天,太阳还没出来,爸妈就起床,我也跟着起床了。爸爸在忙家务,妈妈在拿晒干的稻草给牛吃。而两岁的我也饿了,屁颠屁颠的跟在妈妈后面,边走边哭。
妈妈准备把草放进牛圈后再来给我弄吃的,我在屋里面依然边哭边晃悠。爸妈各自忙碌着,却突然听见我“哇”的大声痛哭起来——我的头撞到坚硬的神龛上,两岁时候的我细皮嫩肉,哪经得起这样的撞击。爸妈慌忙的走进厨房,看到我的额头撞开了一道四五厘米的伤口,把他们着实吓坏了!
爸妈生怕我破相,没敢用任何东西来处理伤口,只想把我快快交到医术高明的外公手里。那时候,交通不便,家里没有车。爸妈只好抄近路,轮流抱着痛哭不止的我走向外公的诊所。
爸妈走在杂草丛生的田间小道,心急如焚,他们穿过一个村庄,又继续走小路。平日里,这条不算太远的路,在那天清晨显得格外漫长。爸妈的心情很沉重。
在重男轻女的当时,爸妈算是一个另类。他们在生下了两个儿子之后,又决定再生一个女儿。别人都是盼着生儿子,他们却盼着再生个姑娘。他们为此付出了很多代价,他们顶住亲人反对的声音,也失去了当时不错的一些赚钱机会……只为生一个女儿。当我的额头上受到这样的创伤,他们怎能不心痛?
耗时半个小时后终于抵达外公的小诊所,好在这天外公没有外出就诊,爸妈悬着的心才稍微好了一点点。高高瘦瘦的外公,看到我额头上那道长长的伤疤,满是心疼。爸妈被外公训了一顿,怪他们没有照看好我,他们也很自责,默默的听着外公的训话。
外公小心翼翼的给我的伤口消毒后,开始缝针。为了让伤口后期愈合的相对完整,外公把针缝的很密,足足有十几针……那天,外公还在街上给我买了好吃的……
当时的痛是真的,当时缝针也是真的,只是两岁的我实在太小,伤痛过后,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完全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回事。直到大二的那个夏天,我跟妈妈坐在家门口乘凉聊起外公时,她才讲到此事。在我不断的追问下,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一年,我20岁。
从两岁出事后的遗忘,到20岁再次知悉此事,中间整整过了18年。这18年间,从来没有一个人跟我提起过我的额头上曾缝过十几针,就算是之后的这些年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指着我的额头问我“你的额头曾经是不是受过伤”。
只有当我拿起镜子,将额头离镜子很近很近,仔细看,才能看到一点点伤疤的痕迹,就连我自己也很难看出这里曾有一道四五厘米长的伤疤。
如果当初缝针的那个人不是外公,结果会不会是另一种情况?在妈妈看来答案是“会”。
“如果换做是第二个人,不可能缝的这么好。”那天中午,跟妈妈又聊起额头上的那道伤疤的事情,妈妈这样感慨说。
在当时贫困的农村,医疗设施很落后,就连像样的医生也没几个,而外公的医术在我们村方圆几十里,绝对算得上是最好的。
我不知道当时外公给我缝针的心情,我也完全不记得那时候外公的样貌。我只知道他给我缝了一个没有人认出来的伤口,我只知道此后的这么多年里他从没向我提起过这件事。
很多次我都在想,为何外公不主动告诉我这件事:也许他是想帮我守住这个秘密,让我不再回想童年的伤痛;也许他是觉得此事不值一提,只是他应该做的;也许他希望我能够主动跟他提及,然后聊起曾经给我治疗脱臼的胳膊,帮我治疗烫伤的双腿,帮我及时打上的那一针破伤风……关于我想知道的这个答案,至今没有答案。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外公会在我的梦里,告诉我答案。
外公离开我们三年了,他带走了太多我们想知道而又无法知道的真相。
每当我想念外公,我就会让妈妈讲讲外公的故事,或者在镜子中看看额头上那道隐隐的伤疤……(完)
作者简介:桃子小播,纠结优雅的天秤女,朋友眼中的“情感小专家”,写有温度的文章,温暖阅读的人。个人微信公众号“桃子小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