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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悲伤的风终究无法挽起飘零的雪
神州浩土,广阔无垠,唯中原大地人杰地灵,物产丰富,并有佛、道、儒三教源远流长,成鼎立之姿,数千年来三教荡群邪,伏万魔,卫天下正道,掌人间乾坤。而东西南北四方皆是边荒蛮地,物产匮乏,多妖兽蛮民,多邪魔外道,是为正道所不喜,所不容。而在西北蛮荒绝地,有神秘势力,历数百年蛰伏发展,如今将展露獠牙,誓要颠覆三教,吞并中原。
儒门圣地——瀚海书山。儒门儒皇吟红尘,一身紫衣,高冠博带,负手立于书山之巅,他双眼微张,遥望着落日晚霞,红霞亦照耀着他脚下巍峨书山和书山下万丈瀚海。
“瀚海起波澜,落日耀书山。”他缓缓吟了两句,接着叹息道:“哎,这旷世奇景,数百年来,我也未曾看厌过,真想一直看下去,可就算人寿永恒,瀚海也终会干涸,书山亦会崩塌,只恨沧海桑田,岁月无情啊……”山风吹拂起他的冠带,一股莫名忧虑荡开。
这时他身后一直站着的青年,面含关切开口道:“父亲,你正值春秋鼎盛,执掌儒门不过百年,门内在你的治理下,一片欣荣,隐有超过佛、道二门之势,为何有此感叹呢?”
“长风,三教并立只是表象,儒门根基实则尚浅,三教之事,你尚有许多不知。还有西北蛮荒之地,近来有神秘势力出现,对中原武林频频动作,哎,多事之秋,风雨欲来……”吟长风闻言欲再开口,却见天边落日处,一出尘身影,道衣飘飘,白发飞扬,手持拂尘,背负金剑,驾云气,破红霞,飘然而来。
“竟是他,道门仙君问飘渺。”吟红尘沉吟一句,向着飘然落下的道人迎了上去,吟长风紧跟其后。
“儒皇,百年未见,安恙否?”问飘渺单手擎掌,面带笑意,率先开口道。吟红尘拱手回礼道:“自是无恙,看前辈神采飞扬,更甚往昔,定是神功大进,已勘破寿元桎梏,可喜可贺。不过前辈今日到访,不知何事?”
问飘渺略做谦虚,而后面露沉重对吟红尘道:“儒皇,可知西北蛮荒之地,最近出现的神秘势力?吾观他们行事心狠手辣,残酷无情,实为邪魔外道,为中原武林计,吾等应早商对策。”
正谈话间,只见北边山脉横陈处,一朵黑云携惊雷,带魔焰,向着书山之巅极速翻涌而来,转眼已覆盖瀚海书山。
黑云旋转,无数人影在云中起伏,突然一沙哑声音从云中传出:“儒门懦夫,快快出来受死,今日蛮荒圣殿将要血洗儒门圣地,而后灭天下儒修。”
“放肆!不知天高地厚的邪魔宵小。”吟长风向着黑云内怒喝一句,拔出手中长剑,欲飞身向上方黑云袭去,吟红尘却是一手拉住他,示意不可冲动,接着对天上黑云道:“阁下口出狂言,欲要灭我儒门,就算我儒门真的不敌,可今日来得不巧,道门仙君在此,三教同气连枝,我想他定不会坐视不管。”
沙哑不屑的嘲讽声起:“呵,儒门儒皇吟红尘,道门仙君问飘渺,中原正道三尊只差佛门佛首叹轮回了,不过我圣殿现在敢大张旗鼓行事,又岂会惧怕尔等?灭道,除佛,不过是随后顺手之事。”言罢,一道人影从黑云中飘出,正是那说话之人。他一身血色长袍随风舞动,周身如有血浪翻涌,手中长刀血气弥漫,杀气凛然,这人便是圣殿四大罗刹之一的血罗刹。
吟红尘见这人,神态倨傲,功法诡异,想来并非泛泛之辈,而那黑云中不知还隐藏了多少高手,只得谨慎的对身旁的问飘渺拱手道:“前辈,我先会一会这人,还望前辈为我掠阵。”问飘渺点头以对。
“父亲小心。”吟长风面露担忧,吟红尘凝重点头:“长风,见机行事,切莫冲动。”随后气势爆发,纵身飞上高空。
吟红尘与血罗刹凌空对峙,黑云中无数人影为血罗刹摇旗呐喊,而依书山险峰绝壁而建的太阿书楼内无数儒门儒修,全都飞出书楼,跃上书山之巅,为儒皇擂鼓助威。
血罗刹血刀斩出,刀气如长虹贯日,吟红尘旋转身形,提掌以对,刀气与掌劲相接,气劲横扫,如秋水起波,一环接一环激荡八方。
转瞬间数招已过,血罗刹节节败退,吟红尘内心狐疑:“这人刀气纵横,看似磅礴,实则后劲不足,此等实力,怎敢如此叫嚣?”书山上无数儒门儒修看此等情景,皆是拍手称快,连连鄙夷这所谓圣殿不过尔尔。
血罗刹口角带血,内心却是冷笑连连,大喝一声:“还不出来!”话音未落,只见黑云中三道人影飘出,分别是圣殿四大罗刹其余三位,一者是黑袍裹身手提骷颅鬼头为法器的鬼罗刹,一者是道人打扮脚踏药鼎的药罗刹,最后一位是周身毒气萦绕难见真身的毒罗刹。
四大罗刹将吟红尘团团围住,吟红尘已知领头之人实力不过如此,想必其余之人也好不到哪里,不过他仍然凝神戒备。
血罗刹血刀再出,还是相同的招式,刀气如虹,向着吟红尘斩去。吟红尘同样提掌以对,刀气掌劲再相接,这一次他惊诧万分,那刀气比刚才强过数层,威力已不容小觑,内心暗叹不该托大。而鬼罗刹手中骷颅鬼头,鬼气弥漫,豁然爆涨,须臾间状如山岳,药罗刹药鼎大开,流出无数噬骨腐气,凝聚成妖骨巨剑,毒罗刹则摧动毒功,毒气如江海翻涌,呼啸奔腾,玄阴鬼头、妖骨巨剑、无生毒界,三大罗刹同时祭出绝招向吟红尘杀去。
吟红尘与刀气缠斗中,感知另外三方绝招杀来,心知已无退路,只得再提元功,使出儒门绝学——流风回雪,只见吟红尘周身云气流转,逐渐变大,不多时一道冠绝天地的白色气旋紧紧把他包裹其中,这时三道杀招齐齐打在气旋上,顿时书山之巅,如惊雷降世,如瀚海倒悬,天地为之变色,片刻杀招与气旋一同崩溃。待到云气散去,四大罗刹皆是脸色苍白,想来是被反震之力所伤,而吟红尘嘴角带血,亦受伤不轻。
无数儒修见状皆是惊骇,个个愤慨万分,纷纷大骂圣殿魔修,行事卑鄙无耻,先佯装势弱,让人放松警惕,随后唤出同伴,纷纷使出最强绝招,打人措手不及。吟长风更是神态激愤,欲提剑去助自己父亲。
正在这时,却见一出尘身影,从书山之巅升起,他手中拂尘一扬,背负之金剑,瞬间出鞘,横陈于苍穹,同时金剑,金光大盛,无数金色剑影,如同沧海之浪涛,一浪接着一浪,在天空中汇集起伏,接着飘渺诗句传出:“一剑凌空傲九宸,道海无涯谁称尊。”
众人大惊,一些儒门儒修更是惊叹道:“他竟是道门仙君,还有这使出的招式,是百年前的惊世名招——道海无涯。”
“不错,就是此招,在百年前妖祸大战中,杀得妖物尸横遍野,闻风丧胆,谈仙君而色变。同样也是在妖祸之战,还不是儒皇的吟红尘立下不世奇功,进而承继儒皇之位。”儒门众人议论纷纷,一些新进儒修,知道使招之人后,皆是心中大定。
金光耀苍穹,道法映长空,问飘渺携惊世名招——道海无涯,向着圣殿四罗刹杀去,刹那金光将天空中六人掩盖,待到华光敛尽,却是最惊诧的一幕,最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
那柄金剑直直地插入了吟红尘的胸膛,吟红尘面带错愕,口吐鲜血,不可置信:“你,你,为何?”冰寒的话语在吟红尘耳边响起:“百年前,你屠我妖族族人,我不过还你一剑……”问飘渺无情的笑声回荡开来。
接着吟红尘感觉长剑从胸口抽离,他再无力支撑,身体渐渐冰冷,缓缓从虚空坠落,他努力睁着被鲜血浸染的眼,看着向自己悲痛万分,嘶吼飞来的吟长风,用微弱的声音道:“孩子,快逃……快……”随后便坠入了瀚海无情的波涛中。
不多时,笼罩在瀚海书山黑云内无数圣殿魔修,杀机尽显,尽数飞出,掌中兵器无情收割着儒门儒修的性命。儒修眼看儒皇被道门仙君袭杀,已是大乱,而面对充分准备而来的圣殿魔修,他们的抵抗是那样的微末,当西边的落日走到了尽头,兴盛数千年的儒门圣地也走到了尽头。这一刻那曾经如同仙境的儒门圣地已变作无间地狱,瀚海被血水染红,书山被尸骸垒高,高高立于红尘之上终也难免跌落于尘埃之中,生于红尘,灭于红尘。
虚空中,吟长风全身浴血,看着太阿书楼燃起绝望火光,无数悲鸣,惨嚎,阴厉笑声在耳旁回荡,那火光突然变成滔天的血浪向他涌来,血浪中无数宗门同修的尸体残破不堪,沉浮其中,突然他们竟皆睁眼,向他张牙舞爪悲吼道:“报仇……报仇……报仇啊……”吟长风悲痛万分,绝望一吼,他突然感觉身体一痛,幽幽转醒过来,原来这是梦,但也是真实。
朦朦胧胧中,吟长风感觉身旁立了一人,正在帮自己换药与包扎伤口,一个少女俏皮的声音响起:“师尊,他命真大,肋骨断三根,四处刀伤,两处剑伤,无数掌印,还有?嗯?不对,似乎是断了四根肋骨,不,不,不,是五根肋骨?啊,可恨,我竟忘了,不如拆开看看?”吟长风一听,感觉刚包好的绷带正在被拉扯开,气得气血翻涌,周身疼痛加剧,不得已又昏睡过去。
这时门口,一手拿酒葫芦的山羊胡老道人,颠了颠酒葫芦,饮了一口壶中酒,抿了抿嘴,眨巴着嘴道:“丫头,你这次带回的酒可不纯啊,还有这人是你辛苦救回的,这么多天日日守着,悉心照料,外人还以为在照顾情郎,不过……不过现在扯他绷带是想他死么?”
少女一听情郎二字,不由俏脸一红,放开将要被拉扯开的绷带,转头对那老道人气鼓鼓道:“老不羞,酒不纯,就莫在喝了,以后莫在想让我下山给你带酒了,哼!”说完便快步抢过他手中酒壶,横眉怒目,气冲冲的夺门而去。那老道人自知言失,尴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片刻后,摸了摸山羊胡须,转头对那昏睡在床上的吟长风,阴阳怪气道:“哼,臭小子,都怪你!”吟长风缠满绷带的身子莫名抖了一抖。
时光流逝,转眼三个月过去。儒门圣地被灭的消息已传遍天下,祸主蛮荒圣殿已被天下正道列入魔教行列,而道门仙君袭杀儒门儒皇的事,仍然存在争议。从儒门圣地逃出的儒修坚称杀儒皇之人是道门仙君,就算人的外貌可以伪装,但那一日他所使的名招——道海无涯,试问天下还有谁会?而道门圣地乃至各道门分支派系虽找不到理由反驳,但都绝口否认。
天下儒修群情激愤,组成不弱势力,浩浩荡荡向着道门圣地而去,誓要为儒门雪耻,为儒皇报仇,一时间,江湖风雨更甚。
吟长风在两个多月前就醒了过来,经过了解,知道这里乃道门分支青云门,青云门中现在就两人,一人乃掌门天成子,就是那位手拿酒壶留有山羊胡的老道人,这些日子里倒是来看过他几次,另外一人就是这位救自己性命名叫雪玲珑的少女。
吟长风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目光呆呆地看着窗外。此刻身穿蓝衣的雪玲珑,推门而入,正好看见出神的吟长风,她心思转动,故意咳了一下,吟长风回过神来,看着门边俏丽少女,赶紧起身对那少女躬身拱手道:“小叶,再次感谢雪姑娘救命之恩。”为了不必要麻烦,吟长风化名小叶,称自己只是平常儒修,那日被圣殿魔修打入瀚海昏迷不醒,幸而被救。
雪玲珑嫣然一笑,眨了眨眼,一边打量吟长风,一边点头道:“嗯,看来恢复不错,不过,我每日一进来,你都要言恩道谢一番,真是……真是迂腐!以后叫我小雪,姑娘长,姑娘短,太过客气,还有……”少女顿了顿,干咳一声道:“如真想报恩,这样如何,我从瀚海边上把你救起,又不远千里带你回青云山,再加上用各种灵丹妙药为你疗伤,期间我还得日夜守着你,如果…如果,嘿嘿……把这些都折成银子,你看怎样?”少女又顿了顿,接着眼珠转动,一本正经道:“这样吧,本姑娘本想收你五千两银子,现在给你九折,就收你四千两,嗯?不对,五千两九折是四千两么?不对,不对……”少女挠头嘀咕起来,开始搬动手指计算。吟长风愕然,不过看着这少女俏皮模样,如水一样的眸光,心中除了感激,只怕已陷入了另一种异样情感。
交谈一会儿后,西边的落日余晖,不经意间从窗外透了进来,房间被金光点亮,吟长风顺着余晖,向窗外看去,心中像是想起什么,怔怔出神。而一旁的雪玲珑,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声思索道:“莫非也伤着脑袋了?”
“我想出去走一走。”吟长风突然开口道,雪玲珑瘪了瘪嘴,摆摆手,无所谓道:“随意。”
吟长风拖着步子,缓缓推开门,向着屋外的山崖上走去。而雪玲珑看着那推门离开的背影,脸上再无少女的天真烂漫,取而代之的是冰寒冷意。
山崖上,一轮红日,如金盘悬于山巅,无数飞鸟,背负红霞,落回巢穴。吟长风立在崖上,神情落寞,他想起那一日,也是这样的落日晚霞,如今除了晚霞依旧,只余内心一片戚戚幽幽。无声的冷风吹过他孤独的背影,幽幽叹息声中,有两行泪滑落。而一直在他背后窥探着的少女,看着这一切,她那满含冷意的眼,突然迷茫起来,矛盾起来。
许久过后,一只纤细的手搭在吟长风肩头,他蓦然回头,看见雪玲珑那张俏丽脸蛋,正眨巴着眼,看着自己,而她另一只手正晃晃悠悠提着一坛酒。
“喝酒么?酒醉后就可以忘记烦恼事,此乃世间神药!”雪玲珑一本正经拍拍胸脯保证道,吟长风看着她那手中摆动的酒坛竟莫名点头。
清冷的月光,照着举杯对饮的两人,他们不知已饮下了多少杯。吟长风看着雪玲珑那张月光下微醺的俏丽脸蛋,看着她那一直紧紧邹起的眉目,不由得问了一句:“你也很苦么?”
雪玲珑带着醉意,摇晃着身子站起来,一口饮尽杯中酒,痴痴笑了几声,东摇西晃道:“不是苦,是这里痛。”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自己心房位置:“若我一辈子都是青云山上天真烂漫的毛丫头该多好,我恨他们告诉我……我恨……”声音渐渐变小,片刻后人便卧倒一旁,醉了过去,可口中仍然嘟喃着:“我恨……”
吟长风好奇她恨什么,可见她已醉倒,只好赶紧把她扶到平坦位置,又解开自己外衣为她披上。夜风吹拂,他看着她那一张俏脸仍是秀眉紧皱,心中莫名一软,忍不住用手为她舒展眉宇。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子,不仅救了自己,两三个月来,还对自己悉心照料,就算一块寒铁,也得被悟暖了,这世间除了早已过世的母亲,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对他这样好过,他陷入了一种莫名情意中。片刻后,他甩了甩头,苦笑一声,从那种悸动不安的心情中挣扎出来,面露坚定道:“我一定要先为父亲和儒门同修报仇!”
山崖上,吟长风守在雪玲珑身旁,正思考今后打算,如何报仇等种种。正愁思中,却见一身影,道衣飘飘,白发飞扬,手持拂尘,背负金剑,飘然降下,吟长风定眼一看,正是自己日夜惦恨的杀父仇人问飘渺,不过今日要比那日所见苍老许多。
吟长风怒火中烧,直接提掌向问飘渺劈去,问飘渺诧异一下,看清来人使的是儒门掌法,不由心下会意,现在全天下的儒门儒修都说自己杀了儒皇,见了面自然想报仇,不过这青云山乃是道门之地何时跑来一个儒修。问飘渺心思流转,神情淡漠,手中拂尘一扬,吟长风便被一道气劲甩飞,重重跌落。
吟长风站起身来又迅速攻过去,正缠斗间,雪玲珑被打斗声吵醒,晃晃悠悠地爬起来,睡眼微闭着,打着哈欠说:“小叶,打雷了么?后院的衣服还需收……”
争斗两人,皆是一呆,不过问飘渺迅速回过神来,不停打量那睡眼朦胧的少女,随即面露惊诧道:“竟是天妖族余孽,没想到藏匿于此,今日定斩了你!”说罢,气势陡然一升,背负金剑豁然出鞘,携带无尽威势,向着雪玲珑刺去。
雪玲珑听见天妖族三字,不由神情一怔,睁开眼睛,却见吟长风护在自己身前,准备替自己挡下刺来那一剑。坚毅背影,横在身前,那是生与死的界限,她突然心中一颤,内心五味翻涌,黯然呆住。
金色剑光大盛,就在剑身将要刺进吟长风身体时,天空中霍然出现一个金色酒葫芦,极速坠下,砸中剑身。长剑落地,威势尽消,同时天成子,降落在酒葫芦上,与问飘渺冷眼对视。
吟长风逃过死劫,虚汗倒流,大口喘气,他看一眼天成子,又转过头去,向着还呆呆出神的雪玲珑,轻声道:“小雪,没……没事了……”雪玲珑回过神来,却一把推开他,大吼道:“混蛋,谁让你挡在前面,你有什么资格救我?”说完便跑离了这里,吟长风不明所以,无奈回头看了看与天成子对峙的问飘渺,心中不由愤恨迭起,又想到自己与他实力相差太过悬殊,硬拼无济于事,还是图求它法为上策,最后无奈咬咬牙,快步向着雪玲珑追去。天成子回头看了看离去的两人,不经意间扫瞄到地上的酒坛,赶紧眯眼细瞧,再用鼻子向酒坛方向嗅了一嗅,接着气得山羊胡须乱颤嘀咕道:“死丫头,有好酒偷着喝,气死老夫了!”
两人对峙良久,天成子终于语带嘲讽,阴阳怪气开口道:“是该叫你师兄,还是该尊称你为仙君呢?”问飘渺神情落寞回道:“两百年都过去了,师弟何必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呵,耿耿于怀?两百年前师尊求你留下来担任掌门,以你才华武学,定能光耀门楣,可你一心只想入道门圣地,如今一回青云山,就对自己的师侄下杀手,当真是好,好,好!”天成子吹胡子瞪眼,气得连说几个好字。
问飘渺神情一怔道:“竟然是你,在一百年前救下那天妖族遗孤,还收她为徒弟,妖族之人包藏祸心,人人得而诛之,师弟你糊涂啊,我这就杀了她,以绝后患!”问飘渺说罢欲御使金剑去追,天成子一步踏出横在他身前,怒目以对道:“当年之事我未告诉她半分,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天真烂漫的毛丫头,你真要杀她,就先杀我!”
问飘渺见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当下只得收回金剑,叹息作罢。
一阵沉默后,天成子才幽幽开口道:“一百年前的妖祸大战,谁对谁错,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当年天妖族受够了北方苦寒,决定迁徙到中原居住,不料与中原人发生摩擦,最后事态越演越烈,终至无法挽回,唉……”天成子叹息一声,接着又开口道:“这其中不知有多少所谓名门正道之人,推波助澜,加剧事态,为的也不过是图求天妖族他们体内的元丹,不是么?”
问飘渺沉默以对,天成子又开口道:“我自是知道师兄是问心无愧的……”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接着开口道:“对了,最近江湖上传言你杀儒皇之事,有何眉目?”
“人自然不是我杀的,圣殿魔修不过欲挑起儒道相争,坐收渔利罢了。不过这道海无涯的招式,我也并未传授他人,不知那洞中,是否有其他人去过?”问飘渺言罢,忍不住抬头望向后山。
“哼,这么说师兄是信不过我了!”天成子有些恼怒,回呛了一句。
问飘渺见状,只得无奈摇头,而后缓缓开口道:“我寿元将近,如今江湖风雨飘摇,我亦无力做什么了。”
天成子听见问飘渺寿元将近,不由身体一震,脑海里许多与师兄的同修往事,纷至沓来。良久,他终于目光柔和下来:“师兄,你年长我许多,我自小入门,师父便把我交与你照顾,你带我修心练道,恩同再造,如今你……唉……不过你道法精深,或许还有其他法子,不如你再进后山的幻月洞中,参悟其中古卷,或能寻得突破之机?”
问飘渺摇头:“今日来,确为入幻月洞府,不过是为了其他事……”
山间小径上,一蓝衣少女快步走在其中,后面紧紧跟随一青年,突然少女一个急停,后面青年来不及收住步子,眼看要撞向女子,急忙向旁边倒去,随后一个踉跄栽倒灌木从中,窸窸窣窣一阵后,他十分窘迫地爬了出来。
少女痴痴笑了一阵,突然开口道:“你要下青云山,为你的儒门同修报仇么?”吟长风重重点了一下头,雪玲珑面露失望神色道:“留在青云山不好么?”吟长风回道:“青云山很好,不过等我报仇……”话未说完,雪玲珑冷哼一声,她心底同时也有一个声音回荡起来:“报仇……报仇……”她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一件事,现在天下儒修都向着道门圣地聚集,是为你们儒皇讨回公道,不如你也去,我倒也想去涨涨见识。”
几日过后,道门圣地璇玑山紫霄宫广场上,无数儒门修士叫嚷着,要让问飘渺出来说个明白,道门亦有许多分支派系赶来护持圣地,两股势力在广场左右对峙,争论不休。
儒门一边领头之人乃是儒门琴棋书画四老之一的琴老鹤琴音,他一身儒服,须发斑白,谈吐间,颇有几分气度,那一日圣地被灭他刚好不在,所以躲过一劫。这些日子主要是他联系儒门各方分支派系来道门圣地讨要公道。琴棋书画四老地位仅次于儒皇,虽不能一呼百应,但儒门各分支派系都会卖他几分薄面,明面上自当应援支持,所以这几个月来,召集了不少儒门修士。
道门一边则派出了仙君之下第一人龙阳真人主持大局,他一身青衣道袍,青须垂胸,面对数千儒修,不卑不亢,只见他单手擎掌对鹤琴音道:“这位儒门道友,如你们所说,那日儒门圣地被灭,逃出的都是一些普通弟子,而那些弟子一口咬定儒皇是被仙君的道海无涯所杀,门内可有其他核心弟子或是宗门长老逃过死劫,印证仙君杀害儒皇一事?”
鹤琴音不答反问道:“那又如何?”龙阳真人旋即清清嗓,对数千儒修大声道:“圣殿魔修,阴狠狡诈,颠覆三教、图谋中原的野心想来已经谋划了百年之久,这其中自然会安排一些魔修暗子潜伏于各派之中,如此说来,那些逃过死劫的普通弟子或为魔修暗子,他们故意颠倒黑白,为的就是挑起儒道之争,坐收渔利,望各位三思,切莫中了魔修奸计。”
此言一出,儒门修士都是议论纷纷,鹤琴音却是面露不悦道:“道友这般说来,你门下,那些普通弟子,也都逃不过是魔修暗子的嫌疑了,我且捉几个来逼问一番如何?”
正争执间,一紫衣青年与蓝衣少女从紫霄宫外飞身落入场中,正是吟长风与雪玲珑两人。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有儒门修士,大声道:“是少主,是少主……”鹤琴音已迎了过去,跪倒在吟长风身前道:“少主,没想到,没想到你还活着啊,真是苍天有眼啊,儒门万幸啊……”他声泪俱下,真情流露,站在一旁的儒门修士尽皆被感动。
吟长风一把扶起鹤琴音对他道:“琴老请起,这些日子辛苦琴老了,我父亲之仇,儒门之仇,我一定会报!”儒门修士一听,气势瞬间大涨。
吟长风说完便排众而出,大步来到龙阳真人身前,大声对他及身后道门之人,诉说那日灭门种种。而跟在身后地雪玲珑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鹤琴音,鹤琴音顿时心领神会。
道门修士听完诉说都沉默无言,而儒门修士却是都掩面泣泪,悲痛与怒火填满胸膛,突然一些儒修大喝道:“杀问飘渺为儒皇报仇,杀问飘渺为儒皇报仇……”一时群情激愤,喊声震天。而一旁鹤琴音对身旁几个儒门手下使了使眼色,那些人看见眼色,似早有所准备,皆飞身跳入与之对峙的道门人群中,拔剑乱斩,顿时血花四溅,无数反应不及的道门之人,命丧当场。
道门中人眼看同修被杀,哪能示弱,皆使出手中兵器与之对抗,不一会儿两方人马便尽数缠斗在一块了。
广场正前方,三清殿内,香烟缭绕,立于其中的三清法像若隐若现,突然从殿内飞出一人凌立高空,只见他白发飞扬,金剑负身,运转仅存功力,一掌向下方拍出,顿时广场上无数金色掌印落下,爆炸声起,气劲荡八方,缠斗众人皆被震退,面露惊骇,他们只得停止争斗,望向天空那出掌之人。
问飘渺神情落寞,气息萎靡,降下地面,盘腿而坐虚弱开口道:“各位儒门同修,三教同气连枝,已有数千年情谊,我又如何会杀你们儒皇呢?这些不过都是圣殿魔修阴谋诡计,只是那袭杀之事,是你们许多人亲眼所见,我百口莫辩,为证我之清白,道门之清白,及及时消除两门争端,我今日愿坐化于此,望各位从此摒弃嫌隙,之后与道门同商除魔大计。”他顿了顿,接着又开口道:“龙阳真人,我今命你接掌仙君之位,我坐化后,不可再与儒门修士产生争执,须与他们竭诚合作,寻除魔之策,切记……”话语说完,问飘渺身上豁然升起刺眼火光。
道门众人见状,皆是向着道火焚身的问飘渺跪倒大声乞求道:“仙君,不可啊,不可啊……”龙阳真人更是心中大恸,泣不成声,吟长风此刻觉得事有蹊跷,竟后悔不已,而雪玲珑则冷冰冰看着这一切,还有一直隐藏在屋顶暗处的天成子提着酒壶狂灌一口酒,落寞低语道:“师兄,你一生除魔卫道,从来都是为天下人考虑,如今被人污蔑,为消弭争端,大义赴死,师傅若泉下有知,也会……呜……”话未说完,便像一个三岁孩童般呜咽起来。
随着火光燃尽,一代宗师,天下正道第一人问飘渺,溘然长逝。干戈既消,儒道两门已各自分开,吟长风站在道门众人面前,抱拳对龙阳真人道:“真人,仙君以死自证清白,想来其中定有所误会,我会再做调查,望真人……”吟长风顿了顿,神情肃穆,接着道:“还望真人以大局为重。”龙阳真人神态冷漠,哼了一声,应道:“仙君遗命,我自当遵从,不过此事已了,还请你们下山去,除魔之事,改日再议!”吟长风看逐客令已下,只得默然点头。
他转身对集聚的儒门修士大声道:“仙君以死自证清白,我定是信得过道门的,此间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们先各自回门派去吧。”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都做势离开紫霄宫。
吟长风看着慢慢离开的众人,长叹一声,转身对身后的雪玲珑面带歉意,拱手低头道:“小雪,对你隐瞒身份,实属无奈,希望你不要怪我。”雪玲珑面色冷漠,怔怔的看着那个道歉的青年,她眼里跳动着纠结与矛盾的光,片刻后便被清冷的杀意取代,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迅雷之势狠狠地刺入了吟长风胸口。
吟长风突觉胸口一痛,他顺着胸口插入的匕首抬起头看去,只见雪玲珑一脸冷漠,眼含杀机冷冷地看着自己,那眼神是那样的冰冷,是那样的无情。为何救我又杀我?为何要对我这般好?为何……为何……好多为何终是未问出口,只化作了几个心灰意冷的笑声传了出来。
血水染红了周边的石板,吟长风颓然地坐了下来。一旁的鹤琴音,赶紧去扶跌坐地上的吟长风。雪玲珑看了看自己满手的鲜血,突然对吟长风厉声道:“不是要报仇么?哈哈,我也要报仇啊!你父亲屠戮我妖族众人,只杀他怎么够,我还要利用你挑起儒道争斗,只可惜棋差一招,不过能逼死问飘渺,岂不是更好,我就是要你痛不欲生,含恨而亡,这样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雪玲珑带着癫狂凄然的笑声,提掌吸纳一把地上残剑,翻身飞上三清殿的屋顶。一众修士,被笑声吸引,皆看向那翻身飞向屋顶的少女,面露疑惑,不明所以。
屋顶之上,雪玲珑在一众修士的面前,突然变幻相貌,霍然化作了问飘渺的容貌,随即用问飘渺的声线吟出诗句:“一剑凌空傲九宸,道海无涯谁称尊。”接着残剑凌空,金光大盛,无数金色剑影,如同沧海之浪涛,一浪接着一浪,在天空中汇集起伏,随即她收敛剑意,变回原本模样,语带嘲讽道:“儒道两门,皆是蠢货,吟红尘老匹夫被我袭杀,就是为了挑起儒道之争,没想到问飘渺以死来自证清白。不过问飘渺既死,你们不过是些酒囊饭袋,如今我圣殿大军,已将璇玑山团团围住,随后便杀上山来,你们就等着受死吧。”说完便向紫霄宫外飞去,想必是下山与圣殿魔修汇合去了。
广场上众修士先是一呆,随后个个气得目眦欲裂,纷纷破口大骂:“圣殿魔修卑鄙无耻。”吟长风听见雪玲珑所说,更是一口心血喷出,昏了过去。鹤琴音见状,赶紧吩咐身后儒修,将少主扶进屋里,悉心照料,而自己则留在广场上与龙阳真人商量应敌对策。
商讨一阵,大家一致认为,今道门精锐尽在此处,儒门精锐虽被灭,但天下儒修集聚于此,实力也不弱,此两股势力相加,就算圣殿魔修实力再强,也不可能抗衡。随后儒道两门之人便浩浩荡荡离开紫霄宫,向着璇玑山下而去,准备与圣殿展开决一死战。
被两个儒修搀扶到一间偏房的吟长风,被随意丢在了床榻上,其中一个儒修,轻声叫了一下少主,看无回应,两儒修对视一眼,又看看门外已无人,便同时提剑向他斩去。千钧一发之际,天成子御使酒葫芦,把他们砸昏,随后从屋外破窗而入,看着昏倒两人面露不快道:“鬼鬼祟祟,就知道有问题!”接着走近吟长风身旁,忍不住叹息道:“唉,死丫头,何必呢!”说完便把他抱起,往窗外飞走了。
儒道众人下到璇玑山脚果然与圣殿魔修遭遇,两方人马迅速战斗起来,争斗一阵后,圣殿魔修丢盔弃甲,一路败逃,儒道众人皆是越战越勇,一日一夜的追杀后,圣殿魔修已逃至万兽谷内。
万兽谷外,儒道众人皆围于谷口。龙阳真人收回望向万兽谷内的目光,对鹤琴音神色凝重道:“圣殿魔修故意暴露杀害圣尊是他们所为,又与我们且战且退,像是有意引诱我们来此,并且此山谷内幽林密布,瘴气萦绕,难见全貌,如若布下杀阵,我等岂不是危险了,进谷之事,我看还需斟酌。”
鹤琴音闻言,干咳一声,正色道:“想必各位与圣殿魔修争斗中,已知他们实力不过尔尔,他们自恃甚高,围攻璇玑山,可惜低估了我等实力。如今他们败逃于此,如果不趁此机会,一并消灭了他们,如若让他们逃回老巢,定会重整旗鼓,到时候生灵涂炭,为时已晚啊。”
儒门之人皆点头称是,一些道门修士亦附和起来,龙阳真人闻言面露纠结,仍是谨慎道:“不如我们遣部分弟子进谷查探,待查明情况,再做定夺。”
鹤琴音闻言,神色一正,大义凛然道:“派遣部分弟子进去,如若真有埋伏,他们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我辈修士,为人间正道,为天下苍生,何惧一死!”说完龙阳真人本想继续说,鹤琴音却义无反顾,大步向着万兽谷内走去,儒门修士皆面露决绝,全部跟随。
龙阳真人看着缓缓进谷的儒门修士,一时陷入两难,许久他才无奈叹息一声,带着道门众人跟随进谷。
众人在万兽谷内前行一阵,龙阳真人看了看周边参天古树及树林间飘飘荡荡的瘴气,旋即停下脚步,后面一众道门修士也停了下来。他开口道:“此山谷古怪异常,行了这么久,也未发现半点魔修影子,我看还是先出谷为好。”
鹤琴音闻言,停下脚步,他心知龙阳真人,此刻已打定主意,势必要退出万兽谷。他心念一转,回头对龙阳真人道:“道友说得极是,不过我有秘事想与你商议,你且附耳来听。”龙阳真人面带疑惑,还是走到鹤琴音身前,附耳上去听他将要说何秘事。
鹤琴音看着附耳上来的龙阳真人,冷笑一声,突然抬手一掌劈向龙阳真人额头,龙阳真人惨叫一声,旋即翻飞出去,倒地身亡。
惊变一幕,令无数儒道修士,目瞪口呆,皆不可思议的盯向鹤琴音。鹤琴音冷冷盯着气绝身亡的龙阳真人道:“龙阳啊龙阳,你说得不错,我圣殿确实安插了不少暗子于各派,不过谁说不可以是核心弟子或是长老呢?”随即又望向在场众人,高声道:“任务已成!”
话音刚落,儒道众人中一些修士面露杀机,迅速挥动手中兵器杀向身边之人,顿时哀嚎声起,无数修士倒在血泊中。一击之后,这些圣殿暗子,并不停留,迅速与鹤琴音逃离此地。眼看鹤琴音叛变,又跳出一些圣殿暗子杀人夺命,儒门修士已乱作一团,道门这边也是大乱,但不过很快安定,不久便有人主持大局,大喝道:“大家速速撤离这里。”闻言,有的准备原路退出万兽谷,有的准备御空飞离此处。
可就在此时,万兽谷内地动山摇,山谷内一个巨大的阵法迅速启动,刹时四道血色光芒从儒道修士所在之地的四方升起,并迅速在苍穹上连接合围在一起。
鹤琴音在阵外的嘲讽声起:“儒道之人,个个是草包废物,如此轻易就进阵了,此阵名曰‘血炼幽魄’,凡阵中活物,无论草木人兽,尽皆会被抽尽生机而亡,你们就慢慢享受,此阵带来的乐趣吧!”
众人骇然,个个面如死灰,他们现在已经能感受阵内有一股莫名吸力正缓慢抽去自己的精元血气,周边草木也在慢慢枯萎凋零。这时有人大喝道:“速速运转功法抵抗。”众人皆盘腿坐下,运功抵抗阵法中的吞噬之力。而大阵穹顶之上,那些被抽取的精元血气缓缓汇集凝聚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延寿血丹。
万兽谷山谷上,此时站立了七个人,正看着下方被血炼幽魄法阵所困的一众修士。其中四人乃是圣殿四罗刹,另外两人是雪玲珑与鹤琴音,最前方一人则是圣殿之主圣尊战玄黄,他黑衣黑袍,周身死气萦绕,面戴黑色面具,幽深眸光恍如千年寒潭的水透着冰冷。
不久后,大阵穹顶之上的延寿血丹成型,战玄黄抬手一挥,饱含生机的延寿血丹便被纳入掌中。他看了一眼掌中血丹,而后放入口中,当血丹被尽数吸收,他周身死气消减许多。
身后之人见状,赶紧对战玄黄拱手半跪道:“恭喜圣尊,寿元提升。”
战玄黄摆了摆手,背对身后半跪着的雪玲珑道:“圣女,为何留那小子一命?莫不是几个月朝夕相处,对那小子动情了?”
雪玲珑大骇,忙回道:“属下不敢,一时失手。”并邪瞥了一眼,在他一旁半跪着的鹤琴音,鹤琴音面无表情,却是心中冷笑。
战玄黄哼了一声接着道:“让你寻的东西可有眉目?”
“属下办事不利,还没有任何发现。”雪玲珑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回道。
战玄黄语气变得寒冷:“就算掀翻天下,也要寻出来,还有下面的诱饵已成,赶紧放出消息。”
“遵命。”半跪六人齐声道。
吟长风幽幽地醒了过来,房内烛火跳动,房中一切无比熟悉,原来这里是先前在青云山疗伤住过的那一间屋子。
这时,推门声响起,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祈望,当看清来人是天成子之后,他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缠的绷带,不由自嘲一声。
“前辈,我怎会在此?还有小雪……雪玲珑她到底是谁?”
天成子站在门边提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后,看向吟长风道:“那日你和雪丫头偷偷下山,我一路跟随你们到紫霄宫,后面……”他把儒修想谋害他一事以及带他回青云门种种说明。
“这么说来,鹤琴音也……唉,如今儒门我还信得过谁……呵……就连救自己,一直照料自己的她,也不过是想利用自己而已……”吟长风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
天成子面露追思道:“百年前的妖祸大战,想必你是知道的,雪丫头便是天妖族妖帝遗孤,天妖族现今唯一幸存者,她当年尚在襁褓中,是被我机缘巧合救下,唉……”天成子长叹一声,面露惋惜接着道:“这么多年,我看着她长大,她品行怎样,我最是了解的。如今行差踏错,想必是圣殿之人找到她给她说了当年种种,她也只是一时被仇恨蒙蔽,从她刺你那一剑就能看出,刺入皮肉,避开器脏,不然以她身手,你早已当场毙命。”天妖族之人体质特殊,寿命悠长,百岁如同人类青少年。
“可她,可她终究杀了我父亲……”吟长风神色更加落寞了。
天成子摇了摇头,提起酒葫芦,缓缓退出房间,口中低语:“杀来杀去,冤冤相报,谁对谁错,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月光如水,清冷一片,天成子站在屋外,仰头饮一口酒,瞥见那残破不堪,摇摇欲倒的宗门大殿,心中突然想到如今师兄死了,唯一的徒儿也跑了,这千年传承的青云门莫不是要断在自己手上了,不由心生怅然。山风吹来,恍如一人的殷殷期盼之语响在耳旁:“徒儿啊,为师现将青云门交于你手,望你一定要为壮大宗门,竭尽所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啊。”天成子突然心头一颤,莫名起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旋即又推门进屋。
吟长风正怔怔出神,看见又推门进来的天成子,忍不住开口道:“前辈,您这是……?”
“想报仇么?”天成子神秘兮兮的问道。
“自然想的。”吟长风应道。天成子正色道:“如今这天下腥风血雨,都是圣殿之人引起的,只有铲除他们,才能令江湖平静、天下太平。不过以你现在实力最多算二流,嘿嘿……”天成子讪讪一笑,接着道:“不如……不如拜我为师,我传你高深道法。”
吟长风闻言,神色一惊道:“前辈,我是儒门中人,这怎么行……”江湖上,门户之见,向来严重,不过天成子天性洒脱,不拘一格,不然也不会收一个天妖族人为徒弟。
“你小子是瞧不上我,不要看我邋里邋遢,宗门也破破烂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曾经天下第一人的问飘渺,可是出自青云门,也是我的师兄。哼!我要不是看你……看你……也算有几分资质,与我又颇有缘分,我才懒得理你!”天成子老脸发热,站立一旁,抱着酒葫芦猛灌酒。
吟长风沉默半晌,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如今就连鹤琴音都不可信,儒门他还能信得过谁?天下之大,除了这青云门,除了这老道人,竟无一去处,竟无一人信得过。既然别人都不介意我是出自儒门,我一个落魄之人,何必瞻前顾后。想明白之后,他随即起身对天成子拱手道:“我愿。”
天成子内心欣喜,心想,雪丫头跑了,以后这日常的饮食起居可落在你小子头上了,还有赚钱修缮宗门房屋的大任也要好好担起啊。他仍不动声色,微微点头道:“嗯,孺子可教也,我这就传你本门绝世道法——太极玄清道。”
吟长风愕然:“师……师尊,我还有伤在身。”
“小伤,小伤,无妨,无妨。”
距儒道两门之人被困万兽谷已过去三日,此事已传遍江湖。江湖传言,那被血炼幽魄法阵所困之人,从困于阵中之时算起,需得经过七日才能被吸尽精元血气而亡。
佛门圣地千佛山梵音寺,香烟缭绕,梵音袅袅,一间密室内,数十佛门高僧集于一堂。立于首位之人乃是佛门佛首叹轮回,他一身月白僧袍,白眉白须,目光灼灼地扫过在场僧众,一众僧人皆面露忧色。
一老僧站出行列,合掌对他道:“师兄,圣殿魔修布血炼幽魄之阵,围一众儒道修士而不杀,之后故意在江湖上放出消息,无非想诱你前去耗费修为用佛门神通破阵,我看救人一事还需商议,切不可贸然行动。”
“师弟,我自是知道他们诡计,如今时间紧迫,一时难寻其他破阵之法,仙君羽化后,这天下正道只怕只有我才能强破此阵了。”叹轮回应道。
“破阵之后,你必定重伤,面对重重围困的圣殿魔修如何带领儒道之人脱困啊?这岂不是去白白送命啊!”那老僧继续劝阻。
叹轮回语重心长回道:“若不去营救,这儒道数千修士,必定身亡,如此中原正道只余佛门一家,到时圣殿魔修杀来,我们亦是独木难支,败亡是迟早的事;若去营救,他们尚有一丝存活的希望,如能营救成功,儒道佛三家齐聚仍可与圣殿魔修一战。所以今日所要商讨的,不是救与不救,而是如何让那一线生机万无一失。”僧众闻言,只得无奈接受,之后密室内议论纷纷。
万兽谷内法阵运转不休,血气在山谷内弥漫,阵中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全都凋零死亡,而被困阵中之人,尽皆面色苍白,盘腿而坐,运功抵抗法阵吞噬之力。
山谷上方的虚空上突然飞来四个以叹轮回为首的僧人,他们立在空中,低头向山谷内看去,一个由血光包围的方形法阵霍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叹轮回抬头看一眼身边三个僧人,三个僧人面露肯定,叹轮回叹息一声,从怀里取出一面镜子抛在法阵上方,镜子极速旋转,三个僧人同时运转元功,向镜内注入佛力。而叹轮回则迅速提起体内浩瀚元功于身前凝聚一个卍字法印,顿时山谷上佛光照耀,风云浩荡,随后他在空中持卍字印诀,如流星一般向着下方法阵撞去。
当卍字印诀的佛光与法阵血光相接后,顿时地动山摇,风云溃散,因相撞爆发的气劲如天之刀刃,生生把山谷上方削平数丈。随着一声大喝:“破。”法阵如血色琉璃般破裂崩碎,而叹轮回则被反噬之力震得倒飞数丈,口吐鲜血。
法阵被破,那运转空中镜子的三位高僧,则是齐齐对下方被困之人,大喝道:“紧闭气息。”随后那面镜子赫然放出绚丽金光,把下方被困之人尽数纳入镜内,待到金光消散,那三名高僧与叹轮回已带着镜子御空遁走。
埋伏在暗处的战玄黄看那镜子如此奇异,饶有兴致地说道:“哦?此物倒有些意思。只是派遣区区四人来营救,未免太小瞧本尊了,不过叹轮这条大鱼已来,计谋也算成功。”随后冷哼一声,不屑道:“天罗地网,何处可逃?”
叹轮回四人遁行一阵,就被一帮魔修拦住。魔修不与他们死战,只为拖延,而叹轮回四人只得边站边退,不知逃了多远后,此时他们已被赶来的魔修重重围住。
叹轮回看围困来的魔修已有数千,心想埋伏于山谷的魔修应全部赶来了,而后定下身形,对身后的三位高僧道:“阿弥陀佛,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现今我们已处于地狱门口,你们可愿随我进去降妖除魔?”
三位高僧皆面露无畏,合掌道:“能同佛首一起降妖伏魔,我等之幸。”
叹轮回闻言,点了点头,擦了擦嘴角血丝,而后神色一震,冲入魔修之中,顿时佛光大作,魔修翻倒大片,其他三人见状,皆是目光决绝,纵身杀向魔修。
拼斗一阵,四位高僧月白的僧袍,已被血水染红,无数魔修伏尸脚下,他们虽有负伤,但气势未减。
居于后方以战玄黄为首一众圣殿高层,正神色严肃的看着这一切,片刻后,战玄黄目光幽邃的盯着远处的叹轮回开口道:“不亏为佛门佛首,破阵之后已是重伤,还能支撑到如此地步。四罗刹听命,你们出手杀了那三位僧人。”
四罗刹领命跃入战场,三大高僧迅速被压制,叹轮回见状,本想援助他们,却被一道黑影拦住。叹轮回看来人气势不凡,功力竟强于全盛时的自己,心下明了,这定是圣殿之主。面对强于自己的圣殿之主,他并不惊惧,反而长舒一口气。
又是一阵交手,三大高僧已尽数被四罗刹杀害,而叹轮回已是重伤濒死。他看着四罗刹在三大高僧怀里一阵摸索,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由大笑道:“你们以儒道数千修士的性命为饵,引我入局,我自知必死,不过那数千修士的命,我想此刻已被后续赶来的僧众救下了。”
魔修闻言,皆面露不解,战玄黄开口道:“此话怎讲?”
叹轮回气息微弱道:“你们会布阵,我们也可,我掷于空中的玄光镜封有提前布好的幻阵于其中,他们三人运功为的是见机摧动幻阵,当我破阵之后,你们所见不过都是幻阵所为。”
“倒有些意思,我还以为三教之人尽是蠢才。”战玄黄幽幽开口道,随后目光一寒,一掌拍出打在叹轮回胸口,一代高僧,佛门第一人就此陨落。
佛门佛首被杀后,圣殿没有进一步进攻佛门圣地千佛山,虽说儒道修士刚从血炼幽魄之阵带伤逃出,趁机攻伐最为有利,但此刻千佛山已汇集了无数佛门修士,加上被营救的儒道修士,现今千佛山上三教修士齐聚,势力不容小觑。再者三教三尊已死,中原正道群龙无首,不急于一时,如果逼迫太甚,可能适得其反,哀兵必胜的道理战玄黄还是明白的。
最后战玄黄选择了先退回蛮荒圣殿,召集全部魔修,由西北进入中原,分兵上中下三路,采用步步为营,逐渐蚕食中原的计谋。
两月过后。
青云门一间房屋内,吟长风盘腿而坐,根据天成子所传授的太极玄清道运转功力,不一会儿,他经脉贯通,气息攀升,元功有成,随后欣喜收功,思索道:“两个多月就练成?什么绝世道法莫不是诓我?”
天成子推门而入,看吟长风元功充沛,略微点头道:“嗯,不错,不错,为师看看你练至第几层了。”随后探手去摸吟长风气脉。
“第三层了?”天成子有些意外的问道。
“嗯。”吟长风得意洋洋点头。
天成子略带不屑:“你师伯问飘渺在毫无根基下,一月就练成,你可是有许多年的儒门根基与儒门武学秘籍!”
吟长风神色尴尬,讪讪一笑道:“师尊圣见,这儒道武学有许多相通之处,我确实借助了不少儒门武学协助参悟。不知……不知师尊当年费去多少时间呢?”
天成子闻言,神色一怔,没想到这小子竟然问这个问题,只得快速转移话题,正色道:“为师带你去一个地方,跟我走吧。”天成子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如此天赋也算世间少有了。
青云后山一条小径上,吟长风默默跟在天成子后面,天成子突然开口道:“圣殿魔修已全面入侵中原,他们所过之处,儒道佛三教居于各处名山大川的大小分支派系被灭的灭,逃的逃。唉……现在中原大地上愁云惨淡,山河染血。”
吟长风叹息一声,心知以自己现在能力什么也做不了,此刻不如安心提升实力。
行了一阵,天成子与吟长风停在一处名叫幻月洞府的洞外。吟长风好奇向洞内望去,洞口云烟缭绕,看不清洞内情形。
天成子道:“进去吧。”
“师尊,进去做什么?”
“青云门真正的绝世道法全在洞中,太极玄清道只是本门入门法诀。”
“这……原来如此。”吟长风有些意外道。而后慢慢向洞内走去,不过他三步一回头,显然不是很相信这个便宜师父说的话。这两个月来,除了修炼他传授的所谓绝世道法太极玄清道外,就是不停干苦力活,洗衣做饭就不必说了,还得修补那摇摇欲坠的宗门建筑,他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少主,如何做得来这些,再者说好的绝世道法结果只是入门法诀,简直令人发指。
天成子看他磨磨蹭蹭,不太想进去的样子,不由大怒道:“臭小子,莫非为师诓你不成,雪丫头跟我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个福分,还不快滚进去。”吟长风看天成子已发怒,赶紧走了进去。
天成子看吟长风渐渐被洞口云雾吞没,才长舒一口气,摸了摸山羊胡须道:“这才对,不对,不对,雪丫头那日使了道海无涯的招式,肯定偷偷进去过了,死丫头,气死老夫了,都讲过了妖族之人强练上面的秘法,必有损伤,唉!报仇,报仇就知报仇!死丫头!”天成子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幻月洞府。
吟长风穿过云雾进入洞内,目之所见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除了前方不远处立有一块巨大的石墙格外醒目外,只余黄沙漫漫,天地苍茫。
吟长风踏着黄沙,来到石墙面前,石墙前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悬在空中,看起来奇异无比,石墙上则跳动着无数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从左往右看去,第一列豁然写着太虚古卷四个大字,后面依次则是心法篇、剑诀篇、掌法篇等等秘术。
吟长风看了一会儿,觉得气血翻涌,头痛欲裂,他赶紧停止观看,心想要不是学了太极玄清道,此刻怕已吐血晕倒。他转而对墙前那颗珠子起了兴趣,走到珠子近前,准备用手指轻轻触摸珠子,为以防万一他已运起太极玄清道,当手指与珠子一接触,珠子突然一动,瞬间没入了吟长风体内,吟长风则目光呆滞,站立不动了。
吟长风的神识进入了珠子内,是一片奇异的空间,里面流光溢彩,朦朦胧胧。正诧异间,空间内一个人沧桑声音响起:“我乃青云门第十代传人问飘渺,修道四百余载,为人间正道,为天下苍生,自觉无半分亏欠,唯一辜负的是我的宗门恩师,如今我寿元将近,故将四百年功力及太虚古卷之参悟心得,置传承珠内,望青云门后辈有缘者得之,也算为宗门尽一份心力。”话语飘散,无数传承印记打入吟长风神识内。
不知过去多久,站立不动的吟长风,醒了过来,他再抬头看那石墙上的太虚古卷,瞬间明悟上面诸多要诀法门,只是心法篇最后几句始终不甚明了,想来问飘渺也未勘破其中玄妙。
吟长风继续枯坐于石墙下参悟,如此不知过了几日,他看着那最后几句法诀,突然陷入疯魔,神色不停转变,或悲或喜、或怒或惊,嘴里一直怔怔念着那几句法诀,内心想着儒门秘法与之映照,不自觉间体内运起儒门功法,而道门功法本就在运行,顿时两股功法交汇碰撞,体内好似出现一股天地初开之力,行便周身经脉,片刻后他豁然明了,自此太虚古卷全部融汇贯通。
古卷融汇贯通后,吟长风面前的石墙突然
金光乍现,缓缓皲裂,不多时石墙完全崩塌,一行巨大的金色字体飘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接着一根巨大金色光柱豁然出现,光柱上冲九天,下穿幽冥,金辉熠熠,这片天地已变成金色,而那光柱中似有一物沉浮余其中。幻月洞府外同样出现一道贯通天地的巨大光柱,金辉洒满整座山峰,青云山上,顿时地动山摇,万兽惊惧,天地变色。
此刻天成子正依在门边,提起酒葫芦,仰头饮酒,被这突来的异象,吓得一哆嗦,酒葫芦跌落地中,他赶紧捡起酒葫芦又开始骂骂咧咧,寻找原因。
青云山相隔千里之外的一座山峰上,战玄黄负手而立,黑袍猎猎,雪玲珑正躬身于他身后,禀报各处战况。突然一道直通九天的光柱在天际处升起,突来一幕,战玄黄被黑色面具覆盖的脸,神色一动,双眼射出精光,狂喜道:“一千年了,终于出现了……”张狂笑声回荡山峰。
雪玲珑惊异道:“可是圣尊让我寻找之物?”
战玄黄没有回答,收敛笑声问道:“可知道那个方向是哪里?”
雪玲珑向光柱那个方向细看了一下,心中忧虑回道:“应该是青云山。”
“通知三路弟子,速速赶往青云山,如有耽搁,格杀勿论!”战玄黄不容置疑说道。
雪玲珑一听,眉头微皱,心想到底是怎样的宝物,令圣尊竟全部合兵一处,改变蚕食中原的计划,想来此物比吞并中原之事还要重要。她虽有疑虑,但只得躬身领命而去。
幻月洞内,金光敛尽,天空中一把非石非玉的古剑悬于空中,古剑上方有几排金字悬浮。吟长风抬眼望去:此乃古剑诛仙,天书第五卷。一千年前,吾与战玄黄于西边蛮荒绝地,发现一神秘殿宇名曰圣殿,在那圣殿之中藏有一部绝世天书。吾与战玄黄同时修行参悟,匆匆数十载后,皆有所成。天书本无正无邪,全凭修行者心性,吾所悟得尽是道门武学,而战玄黄全悟魔功邪术。神功已成,他却生起吞并中原、屠戮天下的野心,吾与他理念不合,于圣殿中大战,结果两败俱伤,之后吾带诛仙古剑,隐于此处。因诛仙古剑乃天书第五卷,如若未学天书前四卷,用之会被反噬,而太虚古卷所载,皆是我从天书前四卷所悟,学之自可无碍使用诛仙古剑。
佛门圣地千佛山无数儒道佛修士齐聚,大殿上一众高层人物,议论纷纷,讨论应敌之策。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修士急匆匆道:“探子来报,圣殿三路人马,全部向着青云山方向而去。”
众人闻言,面露思索,这时一个老道人突然急切对众人道:“不妙,昨日想必各位都看见了青云山天地异象,想来是有什么异宝现世。现在圣殿贼子,全部赶往青云山,必是贪图宝物,如果宝物被魔修获得,后果不堪设想啊。”
话语一出,在场修士皆是点头,接着又议论一阵,随后决定,儒道佛修士全部赶往青云山与圣殿决一死战。
几日过后,圣殿魔修与三教之人全部赶到青云山,两方势力已战作一团。只见青云山山间、空中、河谷皆是修士争斗之影,杀喊声中,法宝激射,剑气纵横,无数人倒在血泊中。
三教在人数上占有优势,但是圣殿魔修功法诡毒,出手狠辣,更有圣殿之主战玄黄立于虚空中,见机出手,帮助魔修,如此三教大有溃败之态。不过他们仍然拼命抵抗,因为此役若败,三教覆灭,中原正道覆灭。
青云后山幻月洞府外,雪玲珑一袭流苏黑裙,云鬓上插着蝴蝶珠钗,她莲步轻移,珠钗发出清脆的叮铃之声,风儿合来,青丝与黑裙飘动,她像是一只随风而起将要脱离尘世的黑蝶,冷艳且出尘,只是那脸上再也寻不回曾经的天真烂漫。
她停在洞口沉默无语,她知道如果青云山有什么异宝,一定会是在这幻月洞中,她在青云山待了近百年,心知此处最为神秘,虽然悄悄去过几次,但不妨再去探查。
她站立良久,就要踏步进洞,却见一个人手提一把非石非玉的剑,缓缓从洞中云雾里显现出来。
“是你,小……雪玲珑。”提剑人先惊诧后冷漠的声音传出。
“你……你还好么?”雪玲珑看清来人,眼神复杂,声音有些落寞。她分不清对眼前这人是何情感,是杀了他父亲心中莫名愧疚,还是几个月朝夕相处起了别样心思。自从看到儒门圣地被灭,看着那些无辜之人惨死后,她已有后悔,心中时刻被矛盾充斥,可走错的路又怎能回头呢?有那么一刻,她多么希望一年前圣殿之人没有找到她告诉她的身世,这样她还是那个在青云山上懵懂天真的少女,或许她就可以奋不顾身地去念一个人、去靠近一个人。
“好?不过是好痛苦罢了!”吟长风冷冷的看着雪玲珑,眼神中丝丝寒意弥漫出来,心中却是万千揉杂,是悲苦亦或是愤怒?他已分不清楚,只知心中有剑在刻、有刀在劈。
“痛苦?是不是杀了我就不痛苦了?”雪玲珑看着吟长风满眼的冷寒,落寞更甚,或许从救他那一刻就命中注定,他们之间是情也是仇,更是解无可解的一世纠葛,命运让两人紧紧捆绑却又有如天斩之渊一样的隔阂。
“别以为我不敢!”吟长风提剑横空,直直的向雪玲珑心口刺去。雪玲珑看长剑刺来,怔怔地站着,一动不动。
剑终究在胸前停了下来,再进一寸,便可以替父亲报仇了,可他做不到,最后只是冷冷开口道:“这一剑留下,就当还你那五千两银子。”说完便收剑,御空而去。
雪玲珑看着御空飞去的人,神情悲苦,不觉间两行清泪滑落。
战场上,三教溃败已成定局,不愿放弃的人,仍在其中拼杀,其中便有天成子等人。他提着酒葫芦与佛门几位高僧一同对抗圣殿四罗刹,拼力死战中,刚要挽回颓势,打得四罗刹败退时,战玄黄脚踏虚空一步跃入战场。
只见他双手成掌,数掌拍下,掌气如有山岳之势汹涌撞去。天成子等人见状,只得运转元功,拼命一挡,不过都是徒劳,他们被掌气覆盖一瞬,尽皆被打得大口吐血,翻飞出去。
吟长风从后山御空飞到前山,他凌立虚空,看着那些无数浴血拼斗的三教修士,正被魔修杀得节节败退,不由神色一凛。接着他左手掐剑诀,虚空中脚踏七星,右手诛仙古剑霍然刺天,口中念道:“九天玄刹,化为神雷。惶惶天威,以剑引之。”
顿时九天之上,狂风大作,乌云翻滚,雷鸣电闪,天地一片肃杀,接着天空无数惊雷落下,不偏不倚的打在那些圣殿魔修身上,随后便是无数魔修惊嚎惨叫声响起。
突来一幕,正魔两道之人皆是一惊,齐齐看向那引雷电之人。虚空中吟长风目光冷冽,长发舞动,气质无双。随后他转动身形,迅速杀入战场,手中诛仙古剑,大开大合,纵横之间无数剑气浩荡而出,杀得魔修毫无招架之力。三教之人以为是神明下凡,不由气势大涨。
战玄黄远远看着吟长风手中诛仙古剑,眼神寒光一闪,放弃与天成子等人的战斗,直接向吟长风杀去。吟长风知来人不凡,引他上高空一战。
高空之上吟长风与战玄黄运使全力一战,一交手便是快掌,快剑,快如闪电,只见天空中是目不暇接的掌劲与眼花缭乱的剑气交锋,是飘忽不定的身形与捉摸不透的人影纠缠碰撞。
只要人不倒下,战斗就不终止,他们由高空之中,一直打到青云山一处山峰之上。接着单掌相接,各自退开,稳住身形,两人四目相对。
“虽神兵在手,又有各种高深功法加持,不过可惜功力不够,如何与我斗。”战玄黄阴恻恻开口,随后运转体内千年元功,在掌中凝聚一个三尺长的血光锥,然后直接聚全身功力御使血光锥向着吟长风杀去。吟长风不敢大意,运转全部元功于诛仙古剑上,也向战玄黄杀去。
两人如流星一样撞在了一起,顿时光华大盛,气劲荡开,刹那间周边山石草木如劫灰一样飘散,而山峰也被气劲一层一层削低。
最终手握诛仙古剑的吟长风缓缓坠落,他胸口已被那血光锥贯穿,他口角带血无力地笑了一声,终究是失败了,这天下苍生,他再也无力拯救了,还有儒门的仇也报不了了,他无奈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战玄黄口角带了一丝血,立在虚空,忍不住狂笑道:“天书第五卷终于属于本尊了……”狂傲笑声中,他抬掌纵身向着坠落中的吟长风拍去。
一道身影向着坠落的吟长风迎了过去,一把把他拥入怀里,而拍下的那一掌,刚好打在她的背上,她一口鲜血涌出,可仍是紧紧抱着怀里的吟长风,随后两人如同落叶一般跌在山峰乱石上。
“你走……咳咳……你走啊……咳咳……”吟长风看清来人是雪玲珑,不由大口咳血虚弱道。
雪玲珑嘴角带血,眼带哀愁的看着眼前这个被血光锥贯穿胸膛,用微弱气息劝自己离开地男人,忍不住的用手去摸他的脸庞,随后把一颗珠子放进了吟长风嘴里,珠子迅速滑入他的喉咙钻入腹中。
雪玲珑眼角有泪光跳动,当她看着那个被血光锥贯穿胸膛飘落而下的人,不由心中一痛,所以奋不顾身的飞身迎了上去,这是情么?那情又从何处起?是曾经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是曾经蓦然回眸的一笑?还是后山那留情的一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想那个曾经被自己悉心照料的人死去。
她瘪着嘴,强忍眼泪,倔强开口道:“说了只收你四千两银子的,这颗……这颗元丹,就当还你一千两了。”
“不可啊……”吟长风想立刻吐出元丹,可元丹入腹瞬间化为浩瀚灵力,重塑着他的经脉,修补着他的伤体。
这时,战玄黄降落在了他们身旁,冷冷地看了一眼两人,接着对雪玲珑道:“天妖族之人皆是蠢货,用元丹救他又如何,能打过本尊么?今日本尊就告诉你一件事,当年的妖祸大战,全是本尊暗中策划,一是为了削弱中原正道实力,二就是为了你们天妖族体内的元丹,不然圣殿如何达到如此实力,还有就连你父母妖帝、妖后也是死在本尊手中……”战玄黄狂笑不止。
雪玲珑闻言,懊恼、悲苦、怒火袭上心头,她眼含狂怒,带着无尽杀意向着战玄黄奔去。
战玄黄冷哼一声道:“元丹已失,如同废人,找死!”言罢,怒提双掌,浩瀚掌气拍出。
掌气如惊涛卷起一朵幽花,她在空中无力地对地上躺着的吟长风凄凄一笑,接着又是几道掌气击来把她碾为点点白光,随风散开,这一切只在转瞬之间。
吟长风大恸,眼含血泪,虚弱踉跄爬起来用手去捧那散开的白光,可悲伤的风终究无法挽起飘零的雪,他神情崩溃 ,哀哀戚戚苦求道:“不……不……不许……我不许你死啊……”
战玄黄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再提双掌,准备向着那悲恸的人拍去。
而吟长风被贯穿胸膛的致命伤在元丹灵力下已迅速痊愈,奇经八脉也重塑成功,更奇异的是一直隐藏在他丹田某处的传承珠,突然光华流转,问飘渺四百年功力,尽皆释放而出,瞬间充盈他经脉各处。
吟长风气势陡然提升,面对拍来的掌气,他漠然运起儒门名招流风回雪,一条直通天际的气旋紧紧把他包裹其中,挡下了战玄黄那一掌。雪玲珑化作的点点白光也被气旋缓缓带入了九天之上,最后消散于无形。
吟长风看着那些消散于无形的光点,突然由悲恸转变为疯魔,他面目渐渐扭曲对战玄黄疯狂道:“都是你,一切都是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随后便提着诛仙古剑,运转全部功力,向着战玄黄杀去。
战玄黄心头一跳,几招交锋后,他神色大惊,心想这人怎得突然提升数倍功力,就算元丹入体也不可能有此奇效,他疑惑连连,渐入下风。
吟长风心中只剩杀意,每一招都以命博命。不多久,战玄黄便被诛仙古剑一剑贯通胸膛,他大口吐血,痴狂般看着插入胸口的诛仙古剑,贪婪道:“是本尊的,终于是本尊的了……”最后双眼一闭,王图霸业,千年谋划,终成泡影。
那些圣殿魔修先见圣女叛变,又看着圣尊被杀,彻底大乱,最后仅余部分狼狈逃回蛮荒圣殿,不久后圣殿分崩离析,独立出:炼血堂、万毒门、鬼王宗、长生堂等诸多魔教门派。而三教虽险胜,但也元气大伤,儒门彻底没落,道佛两门从此再无圣地,各分支派系都各自为营、独立发展。
吟长风从此留在了青云门,不久后,他接掌掌门之位并正式出家,道号青叶。青叶掌权后,励精图治,五十年后,青云门已是正道支柱,两百年后,便已领袖正道各门诸派。
许多年以后,那曾经两人对饮的山崖上,青叶须发已白,他一口饮尽杯中酒,对着天空明月喃喃道:“或许那一日,答应你留在青云山,是否一切都不一样了呢?”明月无言,却好似幻作了一个少女天真烂漫的脸,正痴痴地对着他笑,山风吹来,他道衣飘飘,也望着明月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