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〡鱼三
《广陵散》(见于1425年明代编印的《神奇秘谱》),中国十大古曲之一,是我国现存古琴曲中唯一的具有戈矛杀伐战斗气氛的乐曲,琴曲旋律激昂、慷慨。
初秋时分,伴着一曲《广陵散》,“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细细品来,循迹而探,才发现如此一曲具有很高学术和艺术地位的古琴曲,竟然是为一名刺客而作。
他,就是聂政。
提到刺客,人们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和杀戮、无情联系在一起。
脑海里浮现出关于刺客的画面,多是黑纱蒙面、动作隐秘,会在月黑风高之夜,从房顶飞入,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使命,悄然而逝;再或者,就是事先隐蔽在对面楼顶上,调整好消音器,把聚焦对准目标缓缓移动,合适的时机一到就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随着轻“噗”一声,对象应声倒地……
可是今天,《广陵散》里带给各位讲述的这名刺客,却颠覆了以上我们对于刺客的所有认知。他允诺的事情,深藏于心,待静静地处理好所有事宜,一言不发就践行;他行刺明目张胆,行刺成功后却当场自尽,为的是不牵连他人,自己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聂政,战国时期一名侠客,四大刺客之一。一介屠夫,有情有义,对家、对手足、对知己,都谱写了一曲荡气回肠的诺言之歌。
你我的情谊有多深,我对你的诺言就有多重
据传,聂政自由拳脚功夫极好,为人仗义,因为在老家犯了案子,不得不带着母亲和闺中的姐姐跑路到了山东,靠着做屠夫来养活母亲和姐姐。
韩国大臣严仲子,因和当时韩国宰相侠累结下仇怨,被追杀只好外逃。严仲子私下打听,希望寻到侠义之士帮助自己报仇。就这样,严仲子打听到了聂政,前来请求帮助出手。
严仲子带着重金,在聂政母亲过寿时,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聂政回答说:“我以屠夫为生,就是为了养活老母亲和姐姐,老母在世,我无法用自己的性命来应承你的请求啊。”
严仲子也是真心敬重聂政这条汉子,非常理解聂政,没有再强求他。从此以后,两人你来我往,彼此尊重和仰慕,成为了挚友。
几年后,聂政母亲去世,严仲子作为聂政至交好友,把自己当作孩子一样陪伴聂政办理了母亲的丧事。接着,聂政静心给母亲守孝三年,又给姐姐选了好人家送姐姐出嫁。
待到这一切后顾之忧全部安置好,这时,聂政才来到严仲子家中,告知他,“我现在身无牵挂,可以践行对你的诺言了。”
严仲子安排增添人手,但聂政豪情万丈,谢绝了严仲子的好意,只身一人仗剑来到了韩国宰相侠累家中。
飞身一剑践行诺言,弟忠姐烈谱写义曲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刺客,敢只身明目张胆地在大白天前来府中行刺。
聂政就是这样,仗剑冲进了韩国宰相侠累的府邸。当时侠累身边护卫几十人,但却没有一人能够阻挡聂政的来势,聂政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准侠累长剑惯胸,侠累当场死亡。
面对围过来越来越多的侍卫,聂政自知难以逃脱,或者说,他也没打算逃脱,只要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对他来说,该是最主要的事情吧。
聂政选择了自尽。在自杀前,他挥剑挖出了自己的双眼,并把自己的脸划成一团肉泥,然后,当场自尽身亡。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护卫,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王为了查找到聂政的身份,查清楚刺杀案的来龙去脉,就把聂政的尸体放在街头,让人们都来查看,提供线索。
聂政的姐姐听说后,大哭起来,她一下子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弟弟聂政,他是为了帮助严仲子报仇才有如此举动。
聂政姐姐不顾一切地冲到街头,抱着弟弟的尸体大声痛哭,并告诉大家说:“他是我的弟弟聂政。”
身边的人问她:“你弟弟就是为了不让牵连到你,才这样做,可是你怎么就承认了呢?”
聂政姐姐哭着说道:“我弟弟为人忠肝义胆,重视自己的诺言。当初,他为了侍奉好母亲和照顾我,才没有去替他的朋友严仲子刺杀侠累,如今他为母亲送终受孝,才过来践行自己的诺言。我知道弟弟的良苦用心,但是我怎么能就自私地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让弟弟的侠义之举被掩盖呢!”
聂政姐姐越说越痛苦,对着苍天大喊三声:“天啊!”随后,就在街头撞柱,当场气绝身亡。
周围的人们都不禁唏嘘,为这对忠烈姐弟所深深感动。
虽然是各为其主,但是,聂政却以自己的侠义忠胆,铺就了一曲为之钦佩的侠义之曲,英名流芳。
什么人、什么样的诺言,值得你拿命去践行?
聂政的有情有义,也来自于严仲子的有情有义。当初,严仲子第一次找到聂政,带了重金,诚恳的表达了自己的请求,虽然遭到了聂政拒绝,但严仲子深为理解,相互尊重、彼此理解使两人成为知己好友。
过了几年,聂政母亲去世,严仲子竟然亲自执子之礼,陪伴聂政一起为其母亲送葬。这份情谊持续了多年,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交易了。
只有经历过父母双亲过世的孩子,才懂得,在那一刻,有挚友相伴的深刻感悟。那一刻,聂政和严仲子,从挚友成为了兄弟。
聂政可以为了侍奉母亲、照顾姐姐而拒绝严仲子最初的请求,当严仲子成为兄弟,聂政当然也就会为了这个兄弟去做任何该做的事情。
当聂政带着母亲和姐姐,逃亡他乡,他放下所有过往,隐居于闹市,当起了一名屠夫,一心一意尽心侍奉好母亲和照顾姐姐;不问世事纷扰,安然行孝膝下。聂政百事孝为先。
当聂政脱掉丧服,拭去宝剑身上的浮尘,凝目抬眼那一刻,纵然世事变迁,深藏内心的诺言,从来不曾失色丝毫。聂政重情重义。
在这个快餐时代,人们越来越多的话,来不及咽下,便已经被忘记。那些重视和履行诺言的人们,也会被质疑为执拗或神经。
曾几何时,当我们历尽了万般波折,履行了自己诺言的时候,换来的是对方一句轻飘飘的“哦!我早忘了。”
也曾有过,我们在暗中期待那个人践行自己诺言的时候,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最终不得不告诉自己“别等了,他已经忘记了。”
更多的浮躁泡沫,已经掩盖了人们身上那种自然淳朴的天性良品。
【诺言】:应允别人的话。
今天,一起聆听《广陵散》,一起崇仰那些履行诺言的人们。
广陵古曲今犹在,一代侠士万古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