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

好念头,坏念头,都是静默洪水里熄灭的迷惑。如果你问我,什么是恒久。我说,是你擦过的一秒花火。

    慕慕再也不相信镜澈老头了。

那年慕慕到六谷仙庙里找他。都说镜澈老头集天神地气,独与天地精神之往来。慕慕带了山脚下的绿豆酥爬了七百多阶台阶找到了他。

“镜吾老头,这是你爱吃的绿豆酥。”慕慕恭恭敬敬地将绿豆酥递上。

      老头抓了一块往嘴里塞,“这绿豆酥里有求人的味道。”

      慕慕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老头,我想知道什么叫永远。我要怎么遇见永远呢?”

      老头似乎被绿豆酥噎着,许久说不出话来,总算咽下去,眯缝着眼,低着头“你想知道,什么是,恒久?”

     慕慕狠狠地点点头,“我想遇见恒久。”

     镜撤老头的皱纹化开,眼睛瞪得大大的,沉沉道,“捆住的千万红尘我可解开,你这小丫头的念头我却不解。不过办法有,你照着做几次,大概能明白什么是恒久。”

     “我不要明白个大概,这世间什么事我都要知道个明明白白。您都说与我听罢!”

     “倔驴。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大名叫周慕木,不过他人都唤我慕慕。”

     “好。慕慕,你记得在冬天的时候,天冷得开冰花,手冻得直搓的时候,你围着围巾,戴着手套,选一条人来人往的路。走着。”

       慕慕实在不解,问道“走着?怎么走?”

       “你平常怎么走就怎么走。你就走啊走,等到有一天,背后有人喊你的名字。那个人大声喊你慕慕。你回头的一瞬间,就知道什么叫永远。”

        慕慕当时折了七谷仙庙上的几株梅花笑眯眯地跑下了山。

        因为那时候正是冬天。

        慕慕照着镜澈老头说的。买了一条蓝色的围巾围着,戴着粉色的手套,选了巧当家门前的那条路。

        冬天这么冷,冷得真好。

        慕慕呵着冬天赐给她的寒气,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等着别人在背后喊她的名字,慕慕!等她眯起眼睛,朦朦胧胧地回头,看着他说,嘿,是我!

       “我走啊走,走了一个又一个冬天。

       我好想一转头就遇见恒久。

       可是,  我还是没有遇见恒久。

      因为从来没有人,在背后喊过我的名字。

      从来都没有。

      慕慕再也不想相信镜吾老头了。

      但是她还能相信谁呢?

      这一次,她什么都没带,急急地踏了阶梯到了六谷仙庙。

      镜澈老头看着蔫蔫的慕慕,笑道“怎么,不管用?”

     慕慕没理他,堵着一口气,坐在大石头上。冰凉的大石头,炎炎的夏日。

     “小丫头怕了你!我镜澈说的何时没做到。这一次,保证你知道什么是永远。”

      慕慕还是没应声。

      “你呢,按照我之前说的。冬天。人来人往的街。围巾,手套。这一次,你别等着别人叫你。你啊,就走。看到一个你很想叫他名字的背影,就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他。记住,千万不能犹豫。他回头的时刻,你就知道什么叫恒久。”

       “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慕慕听完,慢悠悠地走下山。她看着烈日当空,热火袭袭,脚步越来越软。恒久是多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离这个冬天有多远。

        等夏天等秋天。

        冬天如期而至。

        慕慕依旧选了巧当家的那条路。她围着蓝色的围巾,戴着粉色的手套,闭着眼睛,数着步子,凭着感觉走到人群当中。她像一个纯粹的陌生人,慌张地应付着西铭小城带给她的千军万马。

      这是一场漫长的旅行。她郑重其事。

      睁开眼。

      她所有的梦境和等待在此刻化成人形。就是那个背影。祈求他有明亮的眼睛,有徐徐绽放的温柔,还有,一点点笑容。

      慕慕看着一个背影,想脱口而出叫出他的名字。但是她喊不出名字。因为她不知道他是谁,只能红着眼。

     慕慕又闭上眼。

     然后,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稳稳地抱住了他。不放手。

     慕慕抱着他的腰,想,“我以为我知道了什么叫冬天的冷,但现在,我忽然不明白,什么叫冷。”

     他转过来。

     那一瞬间。

他脸上挂着狐疑的表情,随后表情又化开。他居高临下,看着慕慕,像是观赏一个猎物。他没有明亮的眼睛,却又也出奇的顺眼好看,他的话语也一点不温柔。他说。

     他说:“你抱我干嘛。”

     慕慕痴痴望着他,忍不住傻笑“因为我想抱你。你叫什么名字。”

    “并不想告诉你。”他倔道。

     “如果我硬要知道呢?”慕慕抓住他衣服的下摆。

     “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那我就知道,我抱过的人是谁了。”

    “一秒钟的事情,毫无意义。”

     他走的很快,头也不回。

他转过头来。

    那一瞬间。

    慕慕忽然明白,明白了什么叫恒久。

    原来,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哪怕拥有一秒钟,也是恒久。

    “恒久就是,我在这里,你在我前面,我就要去抱你。一秒也好。

    之后你跑掉也好,讨厌也好。我也还有一秒。

    如果你问我,什么是恒久。

    是你擦过的一秒花火。”

   他走的很快,头也不回。

   遥遥飘来几个字。

  “我叫叶树。”

我们是永久孤独的瞬息,是永远平行的线。

我毫不犹豫一次,只拥有过你一秒。

但是还是好幸福。

赚了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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