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井大街一直往北接美术馆东街，是北京内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边角旮旯都有别样的滋味，那些爱北京的人，热爱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景致。
四九城内混迹多年，有很多私藏的美食与美景，和与之相伴的记忆。挂一漏万，这次单讲王府井大街上的书店与展览，我想北京最带不走的，只有这些书店、展览和讲座，还有回不去的自己。
涵芬楼和商务120周年展
商务印书馆旗下的涵芬楼书店坐落在王府井大街上已有多年，声名远扬的涵芬楼已经成了不少书迷朝拜的场所，除了一进门治愈强迫症的商务汉译经典书墙之外，底层琳琅的新书也最叫人流连。涵芬楼举办的讲座并不太多，原因之一就是商务的强项在于辞书和部分引进的学术读物，因而鲜有为了推广新书举行的讲座，为数不多的一些外国作者和译者见面会，做得也远没有各大学出版社精彩，这大概是我来这里频率不算高的原因之一。比起其他大书店看书的人显得少很多，除了不是24小时营业，还在于没有地方做，而且不让坐地上，所以随手就能拍到一张没有人的相片。周末在涵芬楼看完大半本梁小民的《无用才读书》，内容甚是会心但价格却比较伤心，所以读罢合上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2017年是商务印书馆120周年的展览，所以楼上开辟成一个展览。商务印书馆120年的历程被呈现在看客眼前。后半段的历史大抵是领导重视，再创辉煌之类的俗套，前半段代表中国近代出版业顶尖水平的跌宕历程，看起来比较让人心驰神往。站在那些老照片前尘封的往事竟然被横向地交织起来，让人饶有兴致的流连许久。我猜想照片和展品会在每个人心里钩沉出不同的桥段，互通有无想来是极好的，可惜没有遇到一个同行的人说一说。除了早起的引进展品之外，展览也展出了最近的第三版辞源，精致绝伦但仍然买不起，所以翻开过了一下眼瘾，钤印美书票丑。
戏剧书店和北京人艺戏剧博物馆
离开涵芬楼三两步路，就是北京人艺。历史悠久名头极大的人艺常常引得游客驻足拍照，其实藕花深处藏着戏剧书店和北京人艺戏剧博物馆，与知名的涵芬楼和三联韬奋不同，戏剧书店是小而美的所在。知道戏剧书店的人不多，门厅也甚是冷落，但这是一家气质很英伦很古典的书店，有些类似查令十字街84号上的旧书店，抑或是久负盛名的莎士比亚书店。老旧木门上的铜铃，厚重的原木色书柜以及角落处的唱片机都让时间慢了下来。作为一家戏剧书店，除了戏剧类专业书，还有一些其他很有质感的读物。书店一角的畅销排行榜上，摆放着《十二公民》《骆驼祥子》《先人祭》《哈德门外》等新旧版本的图书，竟然无一通俗读物，意料之外也情理之中。我在这里看完了夏志清兄弟的一些通信以及一本京剧老照片。走的时候角落处想起了卡朋特The End of the World，沙哑的嗓音伴着木吉他远远传来像在送别，引得正推门而出的我驻足回头，这首歌的中文版叫《后会无期》。
北京人艺戏剧博物馆坐落在首都剧场的背后，从一个不起眼的入口进门电梯到四层，电梯里走出来别有一番天地。戏剧博物馆虽然展品以文稿资料与图片为主，但看得懂也是妙趣横生，不但有沈从文的回复鄢修民的小画，还有这种场记资料与道具，照片里芳华永驻的演员们和如今他们在镜头前的娴熟自在不同，总显得有种说不出的虔诚和谦恭。看了很多故事和小段话剧，停留了许久，博物馆里始终只有我一人，一种看清场特展的小得意让我停留的时间格外多了一些。书店和展览都是要自己去的，人艺首都剧场内的这两处算是私藏。
三联韬奋书店和中国美术馆
王府井大街继续往北，过一个路口就到了美术馆东街。上面坐落着著名的三联韬奋书店和中国美术馆。三联是一座24小时开放的书店，作为书迷心中的圣地书店楼梯上和地上坐满了真正看书和到此一游的人，由于太著名似乎也没什么可以介绍的。2017新年后三联这家店也再也没有开过讲座，讲座大多挪到了三联海淀店，可能是因为地点太中心不好报批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原先小小的讲座台也被撤换成了某些专题推荐。逛书店不看两眼书觉得亏，临走看了一本正门口标价168的电影志，心想叫它们待在门口风吹日晒吧，希望底楼最深处的那些书安好遇知音。想起早先少年时，一头扎进三联出门已是深夜，或者深夜难眠走路到三联，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三联一对面的中国美术馆东门只能出不能进，所以绕去正门。美术馆里空气总是很好，有不少临摹的小孩专心的投入画中，瞥一眼总是惊叹不已，算了被这样的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也是与有荣焉。不停更换内容的特展，囊括了几乎所有美术形式和门类，所以三不五时去一去总能获益良多。与798之类文艺的展区最大的区别在于，在798之类的商业展览里总能听到不少男青年在身边女伴崇拜的目光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或者女青年之间词不达意地描述自己内心莫名的悸动，尴尬又常常让人恶趣味泛滥；而殿堂级的美术馆却常常遇到一些不露相的高人三五句点破一副晦涩作品的精妙，或者被衣着朴素人在速写本上三五笔勾出的轮廓震惊，人在这里被洗刷得只剩下敬畏与渴望。顶层的藏宝阁收藏有吴昌硕张大千等作家的顶尖之作，大家作品看多了以为就是如此，到藏宝阁洗洗眼，才知道绝世佳作都不在民间。美术馆里光不错，人脸拍出来容颜美得不可方物，明亮的眼睛被柔和的光线晕染的格外有神采，如果不羞于自拍，这是一个搔首弄姿自我陶醉的好地方。
书店和展览就是这些，其实夜色中继续向北，街边的图书超市正在举行买西西送张大春的优惠，私藏的美食也傲娇地坐等懂它的食客。拐进排队永远疯狂的张妈妈菜馆，独行的我深谙快速吃上饭的真谛那就是——一个人去。在数百人的目送下鱼贯而入落座，娴熟地叫完菜，等待时我细品着老板娘在门口大喊“一个人是谁”时周围人的心理活动，一边听拼桌的老铁在聊《一代宗师》。想了很多却什么也没说，突然觉得缺一瓶酒，于是决定让周末的行程结束于一顿独酌。写到这里，私情泛滥却没什么营养就不赘述了。
酒足饭饱，微醺的我一头扎入沉郁的夜色一路骑行向北。安定桥路中心大鼎上安定两个鎏金的篆字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微光。一侧脸的桥下是流动的车灯，影影绰绰不清晰，推着车站在桥上，有撩人的风不知吹向何处。
北京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