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贞贞
汗水欢颜，携手渡风雨时光；
热心助人，堆积满同事情长；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任天上风卷云扬；
淡泊至味，学苏轼乐尽天真；
超然无极，习陶潜田园植桑；
冬来夏往，赏自然北雁南翔。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父亲总喜欢讲他年轻的事情，讲他上学的事情，讲他一辈子的事情……
去年的一次午饭，父亲讲起了往事，那次也是我第一次认真详细地听他讲从前的故事……
上世纪50年代末，父亲出身在山上的一个贫穷家庭，在家排行老四，是独子，但实际上已经是家里的第10个孩子。因为贫穷和疾病，大多孩子夭折了。爷爷老来得子，相当疼惜，全家吃饭把稠的米让给父亲，其他人只能喝汤。但父亲并没有宠溺成性，反而特别懂事，孝顺并且好学。上高中的一年冬天，爷爷为挣工分，下雪天扫雪不甚滑下山崖，意外逝世。连张照片都没有照过，连个念想都没有留下，成了父亲终身的一个遗憾……
当时家里穷，连棺材钱都是向别人借的。失去爸爸的父亲发奋图强，在1977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年，父亲以全离石县16名的好成绩，考上了山西省阳泉钢铁厂技工学校。当时因为在农村，信息闭塞，观念落后，而错过了更好的选择，但这依然是全村的骄傲。
由于爷爷早逝，奶奶年迈，为了筹到学费，父亲每天去矿上挖一担煤炭，挑五里地去镇上可以换4角钱，每天往返数次。从离石到阳泉275公里，为了节省路费，父亲辗转几趟车，用两天的时间才能到校。
78年——79年，在校期间父亲是全班家庭条件最困难的学生，但也是学习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因此学校照顾他把班里唯一的17元奖学金奖励给他。可父亲仍然舍不得花，因为他要攒起来给奶奶买生活必需品。学校给发的精粮票，父亲托人从校外换回粗粮票。吃饭能减就减，生活能省就省。父亲说:上学期间，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我的思绪也随着父亲的讲述飘向当年……
当时，父亲正值壮年，青春奋发，却承担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责任。而多年后，父亲对家庭和三个孩子却是最慷慨无私的，让我们的童年、少年、青年、甚至成年后，一直生活在幸福，美好，无忧无虑中。
1979年毕业后，父亲可以有机会分配到太原钢铁厂，但因为要兼顾家庭，父亲主动找校长谈话，请求分配回吕梁。1980年3月，父亲如愿以偿分配到吕梁钢铁厂，试用期一年，转正定级。
1981年6月，命运再次招手，曾有机会调任到吕梁市财政局，但因为人际关系，最终分配到吕梁市会计学校。1982年，学校移址搬迁到现在的地址。至此，父亲的大半生，我的一生都与吕梁会校深情厚意。
记忆中，父亲无论春夏秋冬，上班假期，早中午晚，都在办公室。而我的小时候全部记忆，也仅限于这所大院，这里风雨几十载，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万千变化，都深深印在我的脑海，就像自己的家人，亲人。以至后来我有幸留校任教，每晚上完自习，看到办公楼里亮着的灯，肯定是父亲的那一间……
2018年，父亲要退休了！我却不知道跟他说句什么才好，说句:“这么多年辛苦了”，好像领导同仁临别的讲话。说句:“好呀，不用再挑这副担子了”，好像又显得有那么点牢骚怪话。踌躇了一顿饭，最后说了句“那就好好休息吧”。老马不换槽的父亲三十八年的兢兢业业和悲欢浮沉，一月内全部交付完毕，干净利落，就像他的人，他的字。幸运的是，人活一世，有人活成了面子，有人活成了里子，父亲在职业生涯道路上活出了自己的样子。
曾经我们笑话父亲“你生错了时代，如果在抗日战争时期，你一定是名大将，出生入死，鞠躬敬粹”！可现在看来，无论哪个时代，哪个阶层，哪个工作，精明能干之人大有人在，唯独“忠心”之人，少之又少。我庆幸我有这样的父亲做榜样，为骄傲！
我常常想，人奋斗一辈子，不过是为了给世间留个念想，这点念想有了，人生的意义便有了。其他的恩怨情仇，当时揪心切齿，声噎泪奔，五年十年后看真的不重要。世间之人，有人争五年之利，有人争十年之位，有人争二十年之功，有人争五十年之名，有人争一百年之真理。格局多大，首在发心，奈何常“取法乎上，仅得其中”，父亲的愿心，对得起群众的眼睛。
也许是从小成长于不虞衣食的环境，我对物质的累积和失却毫无敏感，却无法对精神的施舍和亏欠无动于衷。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发现父亲真的衰老了:满头的白发，脸上的皱纹，慢慢开始的佝偻的身影，饱饭后总是听着新闻就打起了鼾声，临睡前总是传来他停不下来的咳嗽声，聊天时总是把已经说了无数次的久远往事重新历数。我明白，我始终在挥霍双亲的宠溺和施舍，始终没有将对父母的情感由负债变为盈余，我始终不孝……
琢磨文章收尾的时候，正值晚上。我独自开车在街头，看着满街的行人和建筑，一如我从小到大生活着的这座城市，无数的人涌进来，无数的人逃出去；无数的旧房被拆解，无数的新楼建起来。我忽然有些伤感，不知道是为了这座日渐纷繁的小城，还是为了我那辛劳半生，从山乡小站奋斗到市级首府的父亲。
于是，我想起了那首歌:“从生到死有多远，呼吸之间。从迷到悟有多远，一念之间。从爱到恨有多远，无常之间。从古到今有多远，笑谈之间。从我到你有多远，善解之间。从心到心有多远，天地之间……人生是无常的醒来”。
是啊，人生是无常的醒来。父亲退休了，他也要歇歇了，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和生活，愿他晚景安好！
父亲履历:
1980年3月 吕梁钢铁厂
1981年6月 吕梁市会计学校
1985年——1987年
全省财税部门招考內招办学员
1987年——1988年 吕梁会校 教务科
1988年——1989年 吕梁会校 学生科
1989年——2018年 吕梁会校 财务科
谨以此文，献给我戎马一生的敬爱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