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七巧作为张爱玲短篇小说《金锁记》的女主人公,是张爱玲笔下最成功的悲情女性角色之一,但同时也算是最荒诞的人物形象之一了,今天我们就来说说她传奇性的一生。
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初。女主人公曹七巧出生于一个普通平民阶级的家庭,父亲是麻油店的老板,家境虽说不是很富裕,但也如千万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一样,柴米油盐酱醋茶,过着简单却不单调的生活。她的长相并不算出挑:“瘦脸儿,朱口细牙,三角眼,小山眉”,从这个描述来看,不难想象,她应该算是个长相清秀的女子,再加上她顽皮泼辣的性格,不免又添几分风情。这一年,终于到了她出嫁的年纪,曹七巧却被贪财的兄嫂嫁给了远在上海的姜家二少爷——姜家世代为官,公侯将相,虽说在这个改朝换代的时局,所谓朝廷官员不过是一个头衔罢了,但是姜家说到底还个名门望族,与小商人阶级家的女儿简直云泥之别,那又何来结亲之说呢?原来姜家的二少爷是个残疾人,患了骨疾,寻常人家的女子断然不会选择嫁给姜家二爷,所以姜家拖媒人寻了又寻,才找到了曹家,兄嫂俩人收了几百两的白银,便将曹七巧“嫁”入了姜家。
从曹七巧嫁入姜家开始,这个故事才算是真正步入了正轨,而曹七巧的一生,却一步步朝着无尽的深渊迈进:谁能想到,原本一个正常的,可爱的女孩子,在这个上海深宅大院中,性格竟然慢慢地变得刻薄无情,自私自利,灵魂逐渐变得荒诞甚至扭曲,变得对周围一切的人都带有病态的恨意,甚至是对待自己的子女,她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毁灭。那么这种不可思议的堕落,到底原因何在,困住女主人公的枷锁到底是何方神圣?
七巧的第一道枷锁:出身阶层
曹七巧出身低微,在清朝晚期那个年代,中国对商人阶层的歧视还是十分严重的。她从小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没有见过多少市面,贫穷的生活对于她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而相较于官居高位的姜家,中间的地位差异显而易见,这姜家和曹家就相当于梧桐树与灌木丛,曹七巧这个平凡的麻雀想要飞到梧桐树上与凤凰共栖,那无疑是痴人说梦。曹七巧刚嫁入姜家的时候还是满怀期待的,毕竟是“嫁入豪门”,那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运气。而现实并不如七巧所想,一个从未受过教育的乡下姑娘,突然将她抛入锦衣玉食的上层社会,往往不会是“变成凤凰的家巧”,她反而更可能成为一个“笑话”。她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姜家上下关注和讨论的焦点,她没有上层社会小姐们拥有的高雅的谈吐举止,而在在前者与后者的鲜明对比中,理所当然的,曹七巧每时每刻都会被当做一个另类,一个举止粗鄙的傻瓜,一个笑话。
七巧的第二道枷锁:冷漠与寂寞
由于七巧与周围人的格格不入,上到锦衣玉食的小姐,下到端茶倒水的仆人,都对她冷漠至极,大家都对她视而不见,渐渐地就没有一个人与曹七巧交谈,没错,在姜家这个大大的宅子里,她被孤立了。长时间的孤立让曹七巧深感痛苦与无助,渐渐地她开始对周围人冷嘲热讽,希望通过这些讨人厌的举动激怒别人,以得到别人关注,这种方法看起来愚蠢至极,但却立竿见影,曹七巧如愿以偿地达到了她的目的,久而久之她对此事更加地乐此不疲,于是长此以往,姜公馆里多了一个魔鬼一样恶毒的女人,她处处给人不快,句句戳人的痛楚之处,以破坏别人的幸福当做她的日常生活一部分,并且病态地享受其中。
其实这其间还有更重要的因素——残疾的丈夫。一个年轻貌美风华正茂的女子,在本该可以好好谈恋爱的年纪,没有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也就罢了,反而嫁给一个口不能言,毫无生气的残疾人,就这个方面来说 无疑是可悲至极。长期的压抑,对爱情的渴望与求之不得,如同粘稠的虫群,吞噬着七巧的内心。几年后,毫不意外地,姜二爷过世了,曹七巧变成了一个寡妇,这个寡,一守便是几十年。而这些痛苦加注在曹七巧身上,更让她深感生活的不公,于是没完没了的抱怨成为了她每日的必修课,她的一言一行都展现了极端的负面情绪,周围人更是避之如蛇蝎,如果说姜家对于曹七巧是无法逃脱的地狱,那么曹七巧之于姜家人,便是地狱里的刽子手,面目狰狞,茹毛吮血,真正的令人毛骨悚然了。
七巧的第三道枷锁:触而不得的爱情
长期封闭自己的守寡生活,还有与现实隔绝的生活圈子,使曹七巧的生活非常得单一乏味,就如同长期生活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的一只虫子,这时如果洞穴里突然有了一束光,对于曹七巧这只虫子来说,那必定是与重生没什么两样了。而姜家三少爷——姜季泽之于曹七巧来说就是那一道光,不过,却是一道太过耀眼的白光,让人欢喜的同时也带来了无限的刺痛。姜家三爷是个纨绔少爷,终日吃喝嫖赌,浑浑噩噩,终于有一天,曹七巧的到来让三少爷的生活又多了一点乐趣——与不同女子保持暧昧的关系,向来是纨绔少爷得心应手的能力,姜季泽看来也并不例外,他享受于与这个二嫂之间的有意无意的较量,却灵巧的止步于伦理之门的内侧,他游刃有余,玩的不亦乐乎。而对于曹七巧来说,她虽对姜季泽的为人心知肚明,但却还是控制不住地踏入了感情的漩涡中,自己对于姜季泽日愈加深的爱,还有姜季泽对自己玩弄般的示好,无一不折磨着曹七巧的内心,这份得不到的爱情像是一道烙印,生生印在她这颗早已丑陋不堪的内心上,她这一辈子对这份感情的耿耿于怀,日渐使她的内心扭曲,扭曲到看到自己女儿找到如意郎君时,内心也是嫉恨不已,想要报复一切可以拥有爱情的女人,包括自己的亲生女儿,最后竟是不择手段地亲手破坏女儿的幸福……
七巧的第四道枷锁:动荡的时代
鸦片战争之后,旧民主主义革命轰轰烈烈,时局动荡,裹脚布不再流行,天足成为了时尚的潮流,洋学堂的兴办,晚清政府的苟延残喘,鸦片盛行,整个社会都在变,一切都在变,当然也有无动于衷的的人;也有思想先进,随之而变的人;也有那种,好像是在变,结果扭曲了自己,到头来都是一场空的人。小说来源于生活并且高于生活,曹七巧就是那种极端的艺术形象,她就是那个动荡时代畸形的产物——她把孩子送进洋学堂念书,却又鄙弃着洋学堂(文中有写到曹七巧曾去学堂,将那里的校长羞辱了一番);给自己的女儿裹脚布,却在自己的鞋里垫了布块,以假装自己是有天足的新时代的新人;她希望自己的儿女成才,却又给自己的儿女吸食鸦片。
写在最后
《金锁记》是一篇十分成功的社会心理小说,张爱玲写下了曹七巧堕落的一生,情节步步逼近,让人看了后不免深陷当中,感受着里面人物的喜怒哀乐,着实干畅淋漓。曹七巧作为这本书的女主人公,有着鲜明深刻的性格特点和人物形象,她是集多种人物性格而成的一个极端的综合体,她可以是现实生活中的你,可以是我,或者是芸芸众生中的任何一个,我们感受她,讨厌他,憎恨她,同时,我们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