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边一边走一边哭，泪水和着雨水一起淹没了脸庞。雨越下越大，像是砸在了书鱼的身上，她一点也没有如鱼得水的欢快。书鱼吸吸鼻子，跑到肯德基的商店门口前躲雨。肯德基门口有供人休息的长椅，书鱼像是做过巨量运动一般，软软地摊在长椅上，静静地望着碎了的雨。“嘿，在想什么？”书鱼抬头，原来是柏娟。“没什么。呵呵，真巧，在这碰到你。”书鱼朝她轻轻微笑。柏娟拉着她的手臂关切地问：“看你心情不好，怎么了？”书鱼愣了愣：“有一点，但还好。”柏娟抱抱书鱼：“我带你去个忘记烦恼的地方。”书鱼蹙眉：“哪儿？”柏娟一脸神秘：“到了你就知道啦。”柏娟拉着她来到春风街的一家店前，店门周围红色的霓虹灯熠熠发光，金色的“激情派对”几个大字在朦胧夜色中格外醒目。柏娟拉着小鱼推门进去，走下几层台阶推开一扇玻璃门便是另一番天地了：朦胧的烟雾里闪着炫目的镁光灯，震耳欲聋的音乐此起彼伏，人们摇头晃脑地在舞池中央摇摆，举着高脚杯，踏着红色漆皮高跟鞋，画着浓妆的女人们在这儿醉不成欢……书鱼被音乐声震得头疼，正要夺门出去。柏娟拉住她，在她耳边大声喊着：“过会儿就适应了。”说着已拉着小鱼走上了舞池。柏娟摇摆着袅娜的身体，似乎真有些像电视里……寻欢的女孩。

舞池的地板随着音乐颠簸，小鱼在人群里显得木讷而笨拙。人群里又似乎有人在故意挤着，小鱼渐渐脱离了柏娟。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再次靠近柏娟，却见一个红头发的青年搂着柏娟的腰随着音乐摇摆。小鱼气急败坏，削尖了脑袋挤向柏娟，引来周围人的不满。她一把拽开那个青年人，青年人玩味地看着小鱼，小鱼竖着拳头示意警告，青年人撇撇嘴，寻找下一个目标。小鱼护在柏娟的背后，不让任何人碰触她。柏娟掉头一副好笑的样子，附在小鱼的耳边喊道：“这里人都这样，寻开心就是如此，反正彼此不认识，出了门也各奔东西，你这么认真干什么？”小鱼虽然也在电视上看过这样的画面，可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候还是忐忑不安，不知所措。小鱼憋屈地喊着：“可是他吃你豆腐。”柏娟朝她笑笑，掉头继续跳着舞。书鱼一边注意脚下不让自己跌倒，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似乎都是不怀好意的人。突然，感到脊背一凉，肩膀被人握住，耳边传来迷醉浑浊的声音：“小妹妹，你身材可真好。”小鱼回头却看到一个腆着啤酒肚子，满脸醉意和脸上一副说不清意味的，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男人肥嘟嘟的手顺着小鱼的身体慢慢下滑，小鱼“啊”的一声，逃也似地跑下了舞池。

她想直接摔门离开，可又怕柏娟在这里有什么意外，思来想去，只好坐在厅堂昏暗的角落里。书鱼感觉好累，震耳欲聋的音乐又使她无法入睡。无意间，瞥到了和自己坐在同一个沙发上一米外的男女正在激吻。小鱼感到头皮都麻了，赶紧掉头看向别处，却在镜子的反光里看到男人的手已经伸进了女孩的衣衫里。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紧张的心情使她不由咳出了声。她再不敢看向别处，只是望着舞池上的柏娟，悲伤和疲惫还是让她睡意昏沉。一个男人渐渐向她走来，附在小鱼的耳边温柔地说道：“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哟。”书鱼打了个激灵，警惕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白净的面庞，穿着黑白格子的衬衫，简单的牛仔裤，一双白色的安踏运动鞋，看起来斯斯文文。小鱼朝他点点头，表示谢谢他的提醒。男人顺势坐在小鱼的沙发旁，继而附在小鱼的耳畔旁：“喝杯酒，交个朋友吧。”男人口中的热气扑在小鱼的脖子上，竟有些酥麻的感觉。小鱼刚想举起酒瓶，却想起妈妈曾说过陌生人的东西不能吃。她赶紧放下手中的啤酒，警惕而紧张地望着眼前的男人。男人越发温柔，朝小鱼坐的方向靠了靠，伸手欲捉住小鱼的手。小鱼赶忙起身退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外。

迪吧在地下室，一楼是一个很大的溜冰场，除了溜冰场里有可坐的椅子，其他地方都是光秃秃的。小鱼只好租了双溜冰鞋扶着栏杆走到椅子旁，她望着迪吧的门口，想着白鸽，担心着柏娟。时间滴滴答答，漫无声息地走过，柏娟却久久不出来。一个旱冰溜得很棒的男生总是围着小鱼转圈，终于坐在小鱼旁的椅子上喘着气休息，没头脑地冒出一句：“你不觉得我很帅吗？”书鱼转头望着身旁的男生，满脸的青春痘，留着夸张的卷毛，半缕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穿着叮叮当当响的衣服和一条总算正常些的迷彩裤。小鱼朝青春痘男生微微一笑：“溜冰的时候不看脸还是挺帅的。”青春痘男生嘿嘿地干笑：“我教你溜冰吧。”小鱼向他摆摆手：“不用，我怕摔。”青春痘男生却长篇大论起来：“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说着，就要扶着小鱼站起来，小鱼眉间微蹙，和青春痘男生推搡起来。门外走进一个人，租了双溜冰鞋，径直溜向小鱼的身边。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衬着米色的毛线衣，瘦削的脸庞，小寸头干净利落，怎么看都比眼前的青春痘男舒服些。小鱼想到所有人都在撮合自己和白鸽，却独独自己不愿意。不免失笑而又无奈：“你来了。”白鸽也不作声，只定定地望着青春痘男生抓着小鱼的袖子。青春痘男生有些懊恼，转头看向小鱼：“你男朋友？”小鱼挣脱不开青春痘男生的手腕，轻轻嗯了声。青春痘男生陪脸笑道：“嗨，我逗小妹妹玩的。”掉头却是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小鱼迎上白鸽的目光，便陷入了那海水一般的深邃。她低头，理清思绪，绕过白鸽，向外走去。门外，空气清新，怡人心脾，月儿高挂在半空中，撒着柔和的银色光芒。白鸽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像影子。书鱼终于在橙黄色的路灯下掉回头，她低低呜咽：“别跟着我了。”白鸽不说话，也不靠近她。书鱼走近他，她握紧了拳，像是屠夫手中拿着刀，走向待宰的牛羊。“白鸽，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请你离我远一点。”她尽量淡漠，如此那把刀才能更加锋利地斩断彼此的千千结。白鸽懦懦地反问：“因为我穷吗？”小鱼不知他怎么问这个，这句话前后不搭，没头没尾。她看着白鸽颓丧的神情，布满血丝的眼睛。她很讨厌这样言不由衷的自己，然而他们继续交往，却会更加地伤害他。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心情，她都一定要克制住自己。“是啊，我嫌你穷。”白鸽抬头笑了，笑着笑着却哭了，他低头不让小鱼看到他的泪水，她的话终于验证了他的想法。他一步步走近小鱼，却是头也不抬地向前走去……

这一周都是小鱼值日。窗外飘散着无声息的雪花，孤零零地飘落，雪花像是被丢弃的孩子，连哭声也只是寒风的呜呜咽咽。书鱼手脚冰凉，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轻轻弯腰掰开同学的桌子，扫着地。“请让一下，我要扫地。”还是那双黑色的运动鞋，只是并没有上次的调侃，而是无声的沉默。书鱼抬头看向白鸽，白鸽却并没有看她，只是做着自己的习题，好像并没有听到书鱼的讲话。书鱼低下头，撑着扫把：“你这边要不要扫？”白鸽坐在椅子上仍是一动不动，书鱼也只好扫下一排。当她刚起身向前走时，耳畔传来了……“滚！”书鱼经过他的身旁，怔怔地望着白鸽，那双眼睛红通通的，长长的睫毛在眼晕上投下碎影。同学们也纷纷掉头望着白鸽，平时温和内敛的白鸽从没发过火，更没骂过人，今天怎么了，不仅说了这样的话，还是对着书鱼。书鱼最后也只好向他微微一笑：“对不起，打扰你学习了。”继续向前扫地，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