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记忆以来,我周边的人都很奇怪。最奇怪的还是那个中年丧子丧夫的阿姨,但她是我心目中的春风。
我家是两进院,出了最外层大门往左手边走,左边第一家是董三叔家,对门分别是丁二叔家、董四叔家。我说的阿姨是董四叔的老婆。 她们家我很少去的,但是她经常来我家的,她跟别人不同,不会在我家待很久说闲话,她每次来都是送东西,基本上年年都要给我家送葡萄,她知道我家穷,有三个馋猫,她不仅送我家,我闺蜜家、我姐闺蜜家都送。主要她家葡萄特别多,家里没什么人吃。
我记得她们家门廊外长着蔷薇一株,这蔷薇我记忆中一直都在,从未挪过位置。家里大门朝正南,进门是两株葡萄树遮起来的植物帐篷,一株紫葡萄,一株白提,整个院子夏天进去凉森森的,院子不大,是典型西北三合院,是老房子,在当时是有钱人家的标配,只是现在依旧没有翻新,估计财力有限,人力也有限。我之所以记得非常清楚是因为参加她老公的葬礼去了很多次。
我记得我刚上初中,她老公就去世,接着不久她儿子高考结束车祸死亡,家里就只她跟女儿,女儿算是我的姐姐,大不了几岁。听我妈说小时候她跟董三叔家的两个女儿都会帮着我妈带我们这群邻居家的小孩,只是我记忆里不是很清楚了。
她成为我心目中的春风是因为她的行为作风。我们那边家里有人去世会停灵七天,等到吉时八抬大轿送往墓穴下葬。这期间需要大办葬礼,以示尊重(显示自己的财力、人力)。办葬礼就需要日日大摆酒席宴请前来吊唁的宾客,酒席所有菜品都是这些邻居家的女人们合力置办的,这时是人是鬼就会一览无余。有偷懒不干活的,有专门偷吃的,有专门往自家拿东拿西的,有专门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这个阿姨全都不是,她非常安静,基本不会发表言论,人很干练,可能就是老一辈所说的大家闺秀范。
今年过年我见到她了,但是我好怂啊,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当时她家水管冻爆了,她去找人维修,结果人家过年不愿意走一趟,只能她忙前跑后自己动手。突然感觉她好娇小,好想抱抱她,也好想帮帮她,可那时我爸就在跟前,他催着我往我姑姑家赶,其实根本不着急的。那是我好恨我自己的怯懦没有去帮忙,也恨我爸的无耻,他一个大男人曾接受人家恩惠却从未想过搭把手。我跟我爸一样无耻卑鄙。我事后真的好后悔。可我也无可奈何,我甚至连过年登门拜年都不敢去,我好怂,我好痛苦,在那个地方,我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什么也不敢做,我连去给我年迈的舅爷舅婆买过年礼都不敢让我爸知道,我花自己的钱都要偷偷摸摸,真的好憋屈,我好无能啊!我真的只有逃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