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的记忆
(2011-11-28 18: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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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愚家有本难念的愚经
周六去花市,当我看到一二盆,二三盆玫瑰花时,问过价格,花主面无表情回答:“120元”。泄气走开,再寻再问过价格,得到的价格是120元的半价60元——连花带盆。60元的价格对我来说,是能承受的,如同我听音乐会,从黄牛手中得到低价票,我不出手大方才怪呢!
关于玫瑰花,我有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记忆:
那年,我不到10岁,已经学会了下地劳动,我家有锄头,还是自留地——那是文革晚期,不仅是农村居民,就是城市居民,哪有高楼大厦可居住,我们就住平房。因为居住平房,所有人家都在门前开垦了属于自家的自留地,我家也不例外。我家的那块地,是我娘和我大哥二哥不分昼夜,恪守“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信念开垦而来的,我爹白天带兵,晚上开会,只能等到夜深人静是才借着月光和我娘我哥并肩战斗在我家自留地的第一线,我总是坐在我家门槛上陪着他们,直到昏沉沉趴在门槛上睡着。
那会正流行割资本主义尾巴——谁家都不能有自家的自留地,谁家都不能养自家的鸡和鸭。这些都属于资本主义尾巴,必须割掉。尽管我爹成天在大会小会上动员大家,尤其是身为领导职务的首长们能带头割掉自家的资本主义尾巴,但私下是不忍心,更不会割掉我家的资本主义尾巴的——没有这块自留地,他的妻室儿女一年到头只能吃土豆。土豆,哪能喂得饱他的孩子们呢?
这资本主义的尾巴是割不掉的。越割越长,索性就让他疯长吧。
我家的自留地不仅种菜,还种花(那会不像现在矫情的说养花),娘总是在正对着家门的自留地的正前方种一大片花,。我记得,有鸡冠花,绸子花(罂粟花),太阳花,马兰花,大丽菊,指甲花。。。。。。一大片花儿开放在门前,是怎样一种壮观啊。
我娘种了那么多花,唯独没有种玫瑰花。
后来,我家终于种上了玫瑰花。这个功臣,大伙儿能猜出是谁吗?
是鄙人——愚儿。
那是一个夏天,我家隔壁伯伯因调动工作,全家迁移。他家门前种的一棵玫瑰花就留在了那里——开得正艳。我突发奇想,想把这颗玫瑰花“偷”回我家。于是,谎称生病(肚子痛还是头痛——我都不记得了),请了病假在家做了“窃客”——老道得不行,先是躺在床上装成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当大人小孩们该上班的上班去了,该上学的上学去了,我精神百倍的翻身下床,跑到我家工具房,抗上一把小锄头,跑到隔壁伯伯家的门前,像个“锄意高超”的农民阿姨那样,雷厉风行的把伯伯家的玫瑰花挖了出来,把坑填平,慌乱踩了几个脚印,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此处玫瑰花是我偷走的,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的意思。
那棵玫瑰花的重量不轻,况且连根带土,沉甸甸的,我使出一股憨劲摇摇晃晃把它搬到我家自留地,惹得我那小脸红扑扑的,就像一朵玫瑰花似的。踹着粗气,在正对着我家大门方挖出一个大坑,把玫瑰花给种了进去,浇足水,然后心满意足般又趴会床上做痛苦状,等着我娘我爹下班回家带我看病。心想,他们看到我病得不轻,一定会对我“窃客”之事从轻发落的。
他们没有发落我,甚至从他们对我深切的问候声中,都能看出他们把我视为功臣的神情来,只是不能制造声势为我颁奖罢了。
想来花儿感知到了我对它的“收养之恩”是重于泰山的,忆往昔,她是怎样得“名花有主”;看今日,却落得个“名花无主”的悲伤,若不是小人善举收留它,谁能成全它的“喜获新生”呢?
这花儿果真懂得感知恩图报。来年,就发了数不清的新芽,开了数不清的花儿,玫瑰红的一大片,实在招人喜爱。我娘不仅喜爱在心里,更落实在行动中,每日最喜欢用鼻子深吻着花儿,做陶醉状,喃喃自语“啊!真香!”,我在旁边看着傻想,我娘和玫瑰花真是一样好看。
那会,我娘不懂得将含苞待放的玫瑰花摘下,做成“玫瑰花茶”,但我娘懂得将开败的玫瑰花摘下,做成“玫瑰花酱”——现在回想,那制作工艺实在是简单至极,将那玫瑰花的花瓣一瓣瓣撕下,放在簸箕里用白糖搅拌均匀,晾干放入瓷坛即告完工。
娘偶尔会用勺子挖出少许玫瑰花酱当成糖果分给我们兄妹三人食用,我嫌吃不够,常常使出计谋偷吃,直到吃得肠胃泛酸才罢休,不仅如此,还偷出去给同学吃,同学们都说好吃,那种感觉,就像很多年之后我们吃到大白兔奶糖那般,怎么吃都吃不够。娘每次发现玫瑰花酱少了,就拿我二哥发落,丝毫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如此乖巧的女儿,怎会做“行窃之事”啊?
娘做好的玫瑰花酱。是要存留到春节才派上用途。每年春节前夕,娘会去供销社买回糯米,放在我家洗衣服的大盆里加水浸泡一夜,次日和我大哥用石磨磨成粉末,控干,捏成团,在太阳底下爆晒数日,再放进布口袋备用。我们兄妹三人心急盼望着年三十的到来,娘就可以用玫瑰花酱给我们包汤圆吃了。
那个年代,一般人家要年三十才能吃上汤圆,而要吃上玫瑰花酱做心子的汤圆的人家则是“千里难寻”。感谢我的“行窃之举”,给我家带来如此好运,当然,这好运不仅带给了我们家,还有我家前后左右邻居,年三十那天,娘会包上百个汤圆,招呼大家都来我家吃汤圆,大家不说客气话,就像一家人那样亲亲热热的过着年三十。
我家的玫瑰花,就这样年复一年为我们奉献着它生命的所有美好。。。。。。
再后来的故事,该由我家后来的居住者讲述了。因为后来,我长大参军离开了此地,爹娘离休也离开了此地,唯有那一棵玫瑰花还如当年伯伯离开时,成了那个此地的永久居住者。不知今日的玫瑰花,你在故地开得还好吗?
如果没有儿时这段经历,在花市见到这棵玫瑰花,我绝不会做出类同“行窃”的决定来——把这棵玫瑰花带回家!绝不会!即使我深知,玫瑰花适合室外培育,不适合室内培育,但我无法说服自己不带把它带回家,就像此刻,我无法保证我是否能把他培育成活,但我已经清晰的看到了——那些儿时远逝的记忆,它们在我心里失而复得。
我愿珍惜!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