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岸的对面是什么?远远望去,那儿有红有白,好似有个人在之间眺望着。她抬手遮眼,一会儿又双手做喇叭状向这边喊着什么?但是从没有人听清楚过。
但是她想知道岸的对面是什么。小时候的她一蹦一跳的来到岸边,与那边的人对望了很久,刚脱了鞋子想涉水过河,奶奶拉住她说,“天呐,这河里是有怪物的,如果被那河里的怪物抓住了脚,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呆望着奶奶惊慌失措,对岸的人变的越来越小了。
又过了几年她知道河里是没有怪物的,于是又想去看看对岸有什么。
“你疯了,那条河里可是淹死过人的。”
“淹死的是什么人?”她张着脸问阻挠她的人。
“和你一样大的人。”
喔,她心想,大概是我还不够高吧,我该长得比那淹死的人再大一点才能顺利过河。
多年之后,她不再相信之前那些阻挠她的声音,墨色的河水已经不像当初看起来那么有威慑力。她看到对岸有人,仿佛在向她招手,呼唤她过去。那儿开着红红白白的花朵,弥漫着醉人的香气,有一个人似乎一直在等她,那是对她最大的吸引力。
她脱了鞋袜,用脚尖碰了碰河水,看来河水冰冷是真的。墨色的河水像一面魔镜,将岸边的所有东西都吞没,唯独让她看不清自己的身影。
“也许我该热热身再一鼓作气游过去。我已经等的够久了,看样子是没有人来这里摆渡了。”她自言自语的说。
太阳已经西沉。看不见的地方,月亮早就迫不及待要占据天空了。她等了一整天,对岸的人就那样看着她。她不怕让她再等着,毕竟她已经等了她很多年,只是她自己再也不愿意等了。
“好冷。”她打了个激灵,仿佛有无数冰锥扎进她的骨缝里。“这样怕是游不到对岸的。”
她回到岸边,搓着自己冻麻的脚。呆呆的看着,平静的河水像是凭空长出了一片钉子。对岸红色的花将半边河水映出了血红色,她想象着那是自己被这满河的钉子扎穿了流出的血。她退缩了。
这时对岸的人不见了。她一阵沮丧,想到自己多年的坚持,竟忍不住捂脸痛哭。
“你要过河吗?”
“要过。”她不假思索的答道。说完才缓缓抬起埋在膝盖里的头,她看到一个约摸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
黄昏的光晕让她多了几分神秘,说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她只得怔怔地看着她。
“你不是要过河吗?”小姑娘又问了一遍,她的眉眼里全是善意的笑嫣。
“喔,是,但是你能带我过河吗?”她惊诧的问她。
“当然,这条河可就是我的呢。”她指着停靠不远处的一条小船,那船就像纸片做的一样单薄,靠在岸边,左摇右摆。
她迟疑了,那条船实在是太小了,她怀疑那船能不能承载她们两个。小姑娘不耐烦的问,“你到底还要不要过河?”
是的,她想过河,可是她怎么能相信这样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能带她过河呢?
小姑娘似乎看出了她的忧虑,她自顾自的朝那条船走去,边走边说,“或许你再等等会有大人来带你过河的。”
她下意识的点头,小姑娘已经划着船离开了她的视线。
一轮明月升起,差点让她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她坚信会有渡她过河的人。远处果然来了一叶小舟,摇橹的人拼尽全力在向她靠近。
“嗨,我要过河。”她挥舞着双臂。
那人将船停靠在她的面前,发出如沸水冒泡般的声音,“你要过河吗?我老人家可看不清了,能不能过得去可得两说。到时候这船要是沉了你可别怪我。”
“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前的老妪颤颤巍巍的,那橹在她的手里似乎都拿的不太稳当,顺着那橹看到的小船也破旧了。
“我这船也有些年头了,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你若是上了这船,我可不包你能到对岸。”老妪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她的两腮深陷,嘴型干瘪,声音似乎是从鼻子里出来,嘴巴却是用来呼吸的。
“您多大年纪了呀?”她问道。
“哈哈,我也不知道,大概这河多大年纪,我就多大年纪了吧。”老妪摆了摆手,半盲的眼睛看向她,“你要有一点犹豫,就等着吧,会有年轻人来接你的。”
老妪走了,她的船就像一片随波逐流的残叶般流去,不辨方向,只是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等着,却渐渐的不敢再看那墨黑的河面,对岸的人影也早就不在了。只有那红红白白的花朵。她出神的望着那些花朵,想着那些究竟叫什么?
“那叫彼岸花,传说只生长在阴阳的交界。有叶便没有花,有花便没有叶,花叶永不能相见,所以叫彼岸花。”
“哈哈,有意思。这么神奇的花,我非得去看看它不可。”她看着面前这个披着面纱的年轻女人,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她的船却比老妪的好很多。
“你真的想去吗?”面纱后面的声音问。
“嗯,非去不可。我走了很远来到这里,就是要去对岸看看那儿是什么。”她说。
“如果你再也回不来呢?你还会去吗?”戴着面纱的女人又问,她的眼睛格外认真。
她想了想回答,“这边已经没什么值得看了,对岸的地方我从没去过,何况那里也有别人。”
“那么我将船送给你,你自己去吧。那船根本容不下两个人。”
她没有犹豫,只是致谢了那女人,摇橹便向对岸红白的一片划去了。
她揭开了面纱,看着摇橹划向对岸的那个身影,没错,那也是她自己。
她说,“你看,彼岸,花叶永不相见。你永远无法找到我,找到你自己。”
许多许多年之后,又有一个小女孩,她坐在河边,看着对岸那个孤独呼喊的身影,在一片红红白白之间。忍不住好奇的自言自语,“她只有一个人在那边吗?那边究竟有什么呢?她是在对我说什么吗?”
她在对岸却将小女孩的话听的很清晰,“嗨,你不要过来,我就是你自己,所有能渡你过河的人全都是你自己。”她朝着对岸喊,声音越来越暗淡,最后却像自言自语一般,她说,“此岸也是彼岸。”
作者云:漠漠已死,偶尔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