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家里只有张苑詹在厨房里捣鼓。先前丢下一句要来的何一品并不见踪影,四喜也是被她搞糊涂了,只好由她去。
一晃已是八月,炎阳逞尽了威势,公司放了足足半个月的高温假,下班一回到家张苑詹就像脱缰的野马,扯着四喜:“我们去新疆,然后再转到内蒙,好好玩它个痛快!”
“不去!”四喜面无表情。
“你做人能不能讲点诚信?你可是亲口答应要去的!”张苑詹并未料到四喜食言,她眼神中闪烁的兴奋渐渐有了愤怒的趋势。
“我明天要去找路遥知。”四喜说道,看了一眼张苑詹,又补了一句:“你去不去?”
“不去!”张苑詹已经很久没听四喜提起这三个字了,略微有些吃惊,她下意识是拒绝的。
“约他一起去,怎么样?”四喜带着一副令人难以琢磨的神情。
“不怎么样!”张苑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望着四喜想:这女人,真牛逼,竟然真能够拿出死缠烂打的姿态。
“以后你找他别叫我,我没想象的那么闲!”说完她起身朝卧室走去,四喜快步跟了上去,堵在门口。张苑詹往左一点,她也往左一点,张苑詹往右一点,她也往右一点,最后张苑詹索性不走了,四喜也默默地站在她面前。
“那男人这么重要?”张苑詹问道,声音就像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他救过我的命。”四喜觉得自己扯了个可笑的谎,如果那天死皮赖脸的蹭上他的车也叫被他救的话。
“他不喜…..”张苑詹痛心的是,一个如此令人痴迷的倔强女子竟也同大街上、商店里形形色色的世俗女人并无二异。
“我知道!”四喜立马打断张苑詹,躲过那句“他不喜欢你”。
“就算你的命是他给的,也不要这样卑躬屈膝!这只会让人———让人心痛!”张苑詹颤抖地说完这些话,逃一样地推开四喜,将卧室门狠狠甩上。
四喜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卧室的门,仿佛看到张苑詹因为愤怒俏皮的马尾在身后左右摇摆的样子。
是的,现在的四喜已不是先前的四喜,她奋不顾身,不能自已。可是怎么办呢?想起路遥知时疯狂跳动的心脏结结实实把她变成了这样。
她时时刻刻都想路遥知,想让路遥知的冰冷与自己的炙热博弈,拼个你死我活,谁阻挡也没用。只是这场博弈,她能接受的唯有成功!
张苑詹并不能体谅四喜,以她的视角来看,四喜种种行为就是为一个不可能爱她的男人犯贱,就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四喜想她也只是打着必胜的旗号,贪恋和路遥知在一起的哪怕一分一秒。
也许吧,四喜苦笑,随后收拾一下出门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她发现张苑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厨房捣鼓。她将手包扔到沙发上,倒了杯凉白开,侧着身子向张苑詹的卧室望去。
张苑詹正蹲在衣柜旁,往行李箱里收拾衣服。
四喜又向前迈了几步,靠着门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苑詹。
张苑詹脑子此时混混沌沌,并没有发现四喜。她心里堵得难受,从今天的事来看,她觉得自己在四喜心中哪怕一丝的分量都没有。
四喜满脑子想的都是路遥知,路遥知!不管那个狗崽子说多过分的话,做多厌恶的表情,四喜都不在意。
可是她张苑詹呢?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照顾她,而她永远不曾在意一丝一毫!
“你要去哪?”四喜葱白的手指捏着玻璃杯,一副慵懒神情。
张苑詹身体微微一颤,像是做了坏事被捉了个正着一样。她沉默片刻,手上叠着衣服并不停:“新疆。”
四喜无言,呆呆地看了张苑詹一会,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
最后转身扔下一句:“路上小心。”
张苑詹紧紧地攥住手上的衣物,又往箱子里狠狠一甩,气极了。
四喜和张苑詹就这样怄着气,各自关在屋里。四喜窝在床上,却竖着耳朵,生怕听到关门声。
张苑詹何尝不期待四喜奔过来冲她说:“张妈妈,这回我跟你去蹭饭!”,再不济也可以过来央求她留下来。
张苑詹越想越恼,凭什么,凭什么连对不起都不说,就以为她会原谅!
尽管如此,张苑詹心里比谁都清楚,四喜骄傲的自尊,除了路遥知,谁也不可能让她卑微一丝。
因为晚饭没吃,半夜四喜饥肠辘辘,胃疼不已。她挣扎地爬起来,从抽屉里摸出几颗药,开门去客厅寻水。
四喜伸着懒腰,睡眼惺忪,不经意向客厅一撇,被结结实实吓一大跳,窗口站着个人,凉风袭来,薄薄的窗纱起伏不定,冷冷的月光打在那人肩头,落下长长的影子。
张苑詹!
“演倩女幽魂啊?”四喜皱着眉头,吞了口温水。
“嗯。”张苑詹倒真的像是女鬼,声音幽幽然应着。
四喜凑了过去,突然觉得张苑詹的背影是如此的落寞不堪。两人都在怄气,可是四喜呼呼大睡,而张苑詹却辗转难眠。
想到这,四喜心里愧疚万分,自己爽了约,还这么理直气壮,一次一次的伤害她,真的太卑劣了。于是走到张苑詹身后,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腰,将身体紧紧地贴向她:“回去睡吧,我不去找他了。”
四喜刚一靠近明显感觉到张苑詹的身体紧了紧,裸露的肌肤冰冷刺骨。她就这么抱着张苑詹,足足有半分钟,最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张苑詹早以泪流满面,盈盈的月光打在她丰腴的脸庞,亦打在她颤抖的心上,她的眼,她的唇,她的身体都微微战栗。
清晨,四喜醒来的时候,手机里跳出一条短信:“出来吃早饭,刘记牛肉面,两碗,辣椒足无香菜。”
落款人:张苑詹。
四喜莞尔。
四喜收拾妥帖出来的时候,向张苑詹的房间瞥了一眼,先前的行李箱已经不在原地。餐桌上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氤氲着香气,张苑詹在厨房里叮叮咣咣忙碌着。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