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粮镇,是一座有着百年历史的小镇,“并粮镇”这个地名来源于汉代《烈士传》中,左伯桃和羊角哀为求取功名同往楚国谋事,后路经雍地(今改名为并粮镇),天降大雪,粮食所剩无几,仅够一人活命,左伯桃为救羊角哀,脱衣并粮,舍命相助羊角哀获取功名的典故。左伯桃逝于此地,后人感于义士壮举,遂将此地命为“并粮镇”。
并粮镇葬义士,并粮镇并仁义。靡青和靡果就出生在这仁义小镇“并粮镇”。糜青和糜果两家的房屋相邻,又是五服以内的亲戚,所以平常多有走动,靡青和靡果两个小孩因年龄相仿,经常在一起玩耍打闹,所以两人关系也格外亲近。按照过去的说法,两人是青梅竹马的交情。
长大后的靡青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小伙子,皮肤黄中带点黑,笑起来总会露出一口与肤色格格不入的又白又整齐的牙齿。靡青酷爱写诗,梦想当一名浪漫主义诗人,最喜欢仓央嘉措的《住进布达拉宫》。
长大后的靡果,中等身高,红彤彤的脸蛋上,散布着几颗灰色的雀斑,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说不上漂亮,但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靡果也拥有着和靡青一样的文艺气息,喜欢写小说,两人上学时,经常在一起品诗论作,相互点评。
随着时间的流逝,靡青和靡果两人分别去了不同的省读大学和工作,两人的联系慢慢变得少了,但双方约定了此生此世友情不变,每个月双方都会向对方的邮箱发送自己写的文章,让对方点评并提出自己的意见。
时间渐渐到了2021年,新冠疫情冲击了全球,靡青所在的报社苦苦支撑了几个月后,转眼到了夏季,却临时停刊,报社所有员工被通知有薪休假,糜青只得拖着行李,回到了老家并粮镇。
并粮镇在疫情前,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小镇,每次集会时,大街上都会售卖油糕,踅面等陕西特色小吃,还有在黄河滩上种植的各种蔬菜,瓜果,民间绣的虎头鞋等手工艺品,比起如今的商铺,网络购物,更多了一些传统气息。疫情之后,在政府的严格管控下,镇子里不能开集会,大街上变得冷冷清清,巷子里更是空无一人。
靡青回到小镇后,整日闭门不出,在家潜心创作诗歌。与糜青的文艺浪漫气息不同的是,糜青的母亲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因常年在田间劳作,十分辛苦,所以不到五十岁便头发花白。此次糜青的母亲为了迎接儿子归来,还特意去镇里花几块钱买了一瓶黑色的染发膏,染了一头黑发,免得儿子为自己担忧。糜青回家后,糜青的母亲也露出难得的欣喜,自糜青的父亲病逝后,糜青的母亲对儿子可以说是倾注心血,生怕儿子学业落后,不能出人头地,被邻里耻笑。如今儿子成材归来,不仅是重点高校的毕业生,还是报社编辑,糜青的母亲脸上乐开了花,心想:癞妈也能生出好娃娃。
糜青回家后,糜青的母亲就在心里反复盘算另外一件大事,为糜青求亲。在糜青的母亲眼中,自己的儿子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再拖下去,好女子都被别人家的娃娶走了,自己家的娃到时候可真成了人们常说的“高不成,低不就”。这次趁着儿子在家,和女方相个亲,也许两人看对眼了,年底就能成婚,她这个母亲到时候高兴地能蹦到房梁上去。
于是大清早,吃过早饭,碗没刷,碟没洗,丢在灶台上,糜青的母亲就急匆匆的出门去了,只留下几只苍蝇在黑漆漆的灶台上盘旋。赶到媒人家里后,糜青的母亲看到其他请媒人说媒的人家,都提了几箱的果子(礼品),唯独自己两手空空,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只怪自己出门太着急了,以往这种给媒人拿果子的大事,自己是万万忘不得的,如今太着急,反倒失了礼数。可是要往回赶,这来回几里路,等再回来,媒人在不在家,都不知道了。只得硬着头皮,对媒人说道: “大妹子啊,我今天出门着急,忘了带果子,不过你放心,你要是能帮咱娃糜青说合一门好亲事,别说一盒果子,就是十盒果子,我也给你拿来,不过你可得给糜青说个家里好,娃好,还得是个本科毕业的,得配的上咱娃的。”
媒人听后,满脸堆笑,心想靡青家境一般,也就是靠着靡青考上重点大学,又有一个体面的工作,所以现在在镇子里面也算是个有点体面的人物,若自己能帮靡青说合成,那自己肯定少不了谢媒礼,所以满脸含笑地答应下来,对靡青的母亲说:“好嫂子,你放心吧,咱娃这么优秀,哪个女子见了能不愿意?”
过了几天,媒人就回信了,对靡青的母亲说:“咱镇上,有好几个女子都中意咱娃,但是人家都有一个要求,必须在西安买房。”
糜青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后,瞬间觉得天塌地陷。这些年家里为了供靡青上大学,已经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现在虽是靠着靡青每个月给家里寄钱,攒了几万块钱,但勉强只够个彩礼钱和办婚礼的钱。要在西安买房,少说也得花上一百多万。可是一个务农的庄户人,干一辈子也挣不了一个一百多万。于是糜青的母亲,心一横,只能降低要求说:“大妹子,我之前的要求高了,你还是给咱娃寻一个要求低一点的,好好过日子的,专科生也行。”媒人见这孤儿寡母的,也是可怜,又应承了下来。
而靡青这边仍不知道母亲在为他找媒人求亲的事,一心沉醉在自己的诗歌中。这天靡青正在房间里大声朗诵自己最喜欢的仓央嘉措的《住进布达拉宫》,
“住进布达拉宫,
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拉萨接头,
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这时候,大门口传来一阵扑哧扑哧的笑声,原来是靡果一直在偷听靡青的朗诵。靡青看到糜果后,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靡果也回来了,难道是和自己一样,也是在家办公,便好奇地问道:“糜果,你咋也回来了?”
糜果听后,没有直接回答靡青的疑问,笑着说了一句:“怎地,只许你回来,就不许我回啦?”听完靡果的话,糜青担心靡果以为“他不想让靡果回来”,便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靡果看着靡青因为自己的一句玩笑话,便着急着解释,觉得靡青还是和以前一样,虽然腹有诗书,但是在语言表达上,总是有点无法像他的作品那样,深入人心,便打趣着对靡青说道:“就你,还世间最美的情郎,我看你是黄土高原最楞的小伙子。”
靡青听后,挠了挠后脑勺,他不知道自己那里愣了,于是又辩解了一句,“我不是黄土高原的楞小伙,我是真正的浪漫主义诗人。”说完,便将自己刚写的新诗递给了靡果,只见一张天蓝色的信纸上写着:
“病毒,
在空气中蔓延,
它在人们的心中,
埋下了恐惧的种子,
可是,
我不怕,
在我的身后,
有关心人民的祖国,
有爱护人民的政府,
我们必将团结起来,
击败这可怕的病毒,
让病毒在地球上消失,
让人民回归幸福的生活。”
糜果看完靡青所作的新诗后,深受感动,但也有些不解,毕竟糜青以前可是只以天地草木风霜雪雨为诗,从不歌颂祖国的,于是便笑着问道:“大诗人,你的诗歌怎么也走起现实主义风格了?”
糜青听后,觉得靡果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打趣人,便笑着说道:“没办法,这是报社交代的任务,在家休假,但是工作不能停,何况如今国家疫情控制的这么好,我写诗赞扬祖国,也是应该的。”糜果听完后,为靡青鼓掌叫好。
和靡果讨论完诗歌,糜青又问起了他之前的疑问:“糜果,你在公司上班呆的好好的,怎么也回来了?该不会是和我一样,也在家办公吧!”
糜果听后,原本高兴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失落,神情忧伤地对靡青说道:“不说工作的事了,我这次找你来,就是想约你一起去陕北,我们一起去路遥的故居“郭家沟”去转转。毕业后,我一直很迷茫,我一边上班挣钱,一边坚持写作,我一直在追求我的梦想,我梦想成为和路遥一样有才华的的大作家,能写出像《人生》,《平凡的世界》这样的旷世佳作,可是我渐渐得发现我写不出令我满意的作品,我意识到我的文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无法令人动容,我一直在用我的想象写作,可是没有真正体验生活,又怎能写出打动人心的作品呢,所以我要去路遥的故居去看看,去看看他曾经的生活,或许我能收获一些不一样的写作素材吧!” 说完后,糜果的眼眶有些湿润。
糜青听到糜果的话后,也感慨颇深,对糜果说道:“是啊,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毕业后,我也一直在外打拼,在家人的眼中,我在外面从事的是体面的工作,不用像他们一样过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一个城市的过客,我每天家,报社两点一线的生活,为我的生计而奔波,可是我们又何曾过上自己梦想的自由生活。每次我坐火车回家的时候,我特别想去火车的终点站去看看,我想去宁夏去西藏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我想站在布达拉宫上朗诵我最喜欢的诗人仓央嘉措的诗,这一切想起来,是那么的美好。”
糜果听到糜青的话后,觉得糜青和自己一样,对未来充满了迷惘,所以糜果为鼓励糜青,便说道:“那我们就一起携手前行,我们先去陕北再去银川西藏,让我们一起游遍祖国的大好河山。”糜青听后,感动不已,对糜果说道:“糜果,还是你最理解我,不像我的母亲,总是催着我成家,可我是一个浪漫主义诗人,我追求自由和浪漫,我不想被婚姻束缚,像一个困在笼中的鸟儿,无法自由自在的飞翔。”
糜果听后,觉得糜青有些失落,不像以前那样朝气蓬勃,又劝解起了糜青:“糜青,不要这样想,这些年,你的母亲为了你,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她对你的付出,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头来,也只是希望你能像其他普通人一样,成个家,有个美满的家庭,这样她就对得起你在九泉之下的父亲了。”
糜青听后,流下了热泪,哽咽着说道:“我知道,母亲不容易,自从父亲离开我们,母亲一直以来过得很辛苦,我每天将自己沉浸在浪漫主义诗歌里,就是希望能用我的浪漫主义情怀让母亲开心起来,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我沉浸在自己的诗歌世界里,忽视了生命中最关心我的母亲,我想满足母亲的心愿,早日成家立业,可是我心中追求的自由与母亲的心愿背道而驰,我觉得矛盾和痛苦,只有在诗歌的世界里,我才能感觉到幸福和快乐。”
靡果听后,觉得靡青和自己一样,在现实和理想之间反复挣扎,便用靡青的诗歌劝慰靡青说:“我们的人生就像你笔下的诗歌,慢慢的从浪漫主义转变为现实主义,我们都会成长起来的。”
不久之后,糜青和糜果就去了陕北,他们在旅途中不断地寻找自我,而并粮镇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