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受害者心态——拆读《越过内心那座山》

我父亲在四年前去世,出殡的那天,我在地上爬着追父亲的灵车,不允许去墓地的女眷们用了半个小时也没办法拉我起来,最后只好让跟去墓地的一个表叔回家硬生生的把我拖回了家。当时我抱着姐姐一直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是咱们没有了爸?为什么别人的爸都好好活着,为什么咱们的爸却没有了?”当我们遭遇生命中的重大失去,疾病、困难、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而这样的一个问题,其实就代表了我把自己当作生活的受害者,在以受害者心态看待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你会有受害者心态吗?在生活中遭遇到意想不到的困境时,可能是家中的亲人去世,可能是工作遇到瓶颈,可能是婚姻出现裂痕,可能是孩子叛逆疏远,可能是病痛找上自己……受害者心态的人经常会问“为什么会是我?”会觉得自己被他人辜负、被世界欺骗、被生活碾压……

受害者心态让我们难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难以主动寻求改变,更会让我们陷入抱怨、仇恨、放弃的恶性循环,生活状态越来越糟。

在纳粹奥斯维辛死亡集中营幸存的心理学家伊迪丝·伊娃·埃格尔博士,在92岁高龄,完成《越过内心那座山:12个普遍心理问题的自我疗愈》一书,以其自己亲身的自我疗愈和对来访者治疗的过程,告诉人们,无论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什么,我们都可以选择内心的自由,从受害者心态走出来,热爱生活、享受生活,越过内心那座山,不断地成为更自由快乐的自己。

我根据多年来的临床心理学经验得知,一般受害者都会问“为什么是我?”,而幸存者却会问“现在怎么样了?”。

苦难是人生的常态,而受害者心态则可以选择。人们没有办法摆脱自己的逆境或他人的迫害,但可以选择自己的心态。究竟是选择受害者心态还是幸存者心态,这完全取决于你。人们无论多么善良、多么努力,都会遇到各种困难和痛苦,这是不变的定律。我们会受到人力几乎无法左右的外在环境和遗传因素的影响。不过,我们可以选择是否让自己停留在受害者心态中。也就是说,我们无法选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可以选择如何对自己的经历进行回应。

我们中的很多人停留在受害者心态的牢笼中,是因为在潜意识中认为这样更安全。我们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为什么是我?”,希望通过找到答案来缓解自己的痛苦。“我为什么患了癌症?”“我为什么丢了工作?”“我的配偶为什么会出轨?”我们寻求着答案,寻求着理由,仿佛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有着合乎逻辑的解释。不过,当我们询问“为什么是我?”时,我们正在陷入责备某人、某事,甚至自己的心境之中。

为什么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了呢?

哦!为什么不能发生在你身上呢?

当我们把自己当成了生活的受害者,就会在遇到困难时说“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坏事不能发生在我身上呢?我自己读完这句话,其实是觉得埃格尔博士的这句话挺冷酷的,但是却也更加令我感觉到震撼,是啊,为什么坏事能发生在别人身上,就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呢?为什么我的父亲就不能在他六十岁打算退休回家养老时突然生病,为什么我的父亲就不能在我三十几岁,遭遇婚变的时候离开我?

受害者心态很容易将我们困在过去、困在痛苦中,让我们总是在思量自己的失败和损失,总是在头脑中问自己“我不能做什么”和“我没有做什么”。就如同我父亲去世后,我在很长时间里不断地责备自己“我没有能够帮助父亲解除病痛,我没有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我没有做一个好女儿”,这样的情绪困了我好几年。

你有受害者心态吗?在你的记忆中,让你一直困扰的事,会让你经常问“为什么是我”这类问题的,是什么事?它在生活中给你带来了哪些负面的影响?

生命中的经历,喜怒哀乐,谁也躲避不了,我们更会认为自己有理由因为自己的不幸而抱怨,然而当我们困于受害者心态时,也将同时将自己的生活交给了内心的痛苦。在我一直为父亲的突然生病去世而不断地问为什么是我们失去了父亲,为什么自己没有把父亲治好的那段时间里,我不但无法原谅自己,也让自己的悲伤在生活中一直被重复着,不但影响了自己的生活,也影响了自己与家中其他亲人的交流和亲近。

每一种行为都会满足一种需求。我们选择继续当受害者,是因为这种身份让我们得到了不作为的许可。然而,追求自由是要付出努力和代价的,因为我们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即使这个情形不是我们造成或选择的,我们也要承担责任。

如果我们要改变我们的心态和思维模式,再不想被困在受害者心态中自怨自艾,想要做一个真正可以内心自由又快乐的人,我们又可以怎么做呢?

工具:两个问题一个愿景

工具一:两个问题

问题一:“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问题二:我要过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如果想要过自己真正想要过的生活,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我问自己,如果我一直困在自己的自责与失去父亲的悲伤,不允许自己过快乐的生活,对我有什么好处吗?答案当然是没有,我只会更加悲伤,每天面带愁容,没有心力照顾我的女儿,也无力照顾母亲的情绪,我会失去陪伴女儿成长的最好的时光,而父亲那么的爱孩子,他一定会因为他的离世对我带来这样的负面影响而难过;会忽视对仍然在世的母亲的情感陪伴,而父亲一生都视照顾母亲的需要为最重要的事,他更加会因为我的失职而悲痛;会难以开始新的生活,难以让自己快乐,而父亲那么地以家人为重,我们每个儿女的不幸福都会成为他的更大的不幸福。

我要过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想要我的家人都能够快乐地生活,能够彼此给对方更多的陪伴和更多的爱的表达。

如果想要过自己真正想要过的生活,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我首先要让自己快乐起来,把父亲对我们的期待变成生活中真实的样子,每天开心地笑,大声地说话,向家人表达自己的爱,更多地陪伴家人。

我可以每晚陪女儿、母亲打她们喜欢的扑克牌,周末陪她们外出多看看我们刚刚搬来的新城市,每天对母亲给我们准备的晚饭由衷地赞美和感谢,陪女儿学习、看动画片,当然我也需要每周给自己时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比如学习咏春拳、拆书、和朋友一起。如此我们的生活会自然地更加快乐。

问题会帮助我们做更多理性地思考,从不同地角度考虑如何改变自己的生活和行为,并将行动真正落实在生活中。

那么请问问自己以上这两个问题,那件困扰你的事,你可以如何进行转变?

工具二:一个愿景,给自己制作一个愿景板。

你能在这个愿景板上一眼就看到自己想要过怎样的生活,想要创造什么。请从日历或杂志上剪下一些图片,任何吸引你的东西都可以。将图片和文字贴到一张海报或大纸板上。请打量自己制作的这个纸板是怎样的。(这是一个适合与好朋友们一起做的练习——当然也要配上一些美味食物!)把你的愿景板带在身边,让自己每天都能看到它,随时提醒自己朝着目标努力。

你的愿景板是什么样子的?

自我疗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走出受害者同样需要长时间地坚持与切实地改变,对于那些影响自己最深的让自己最容易抱怨的事,花上至少1个小时的时间,去写两封信,完成对这件事的正式的和解与告别。

第一封信:给现在或曾经令你受伤的人或情境写一封信。详细地说明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做了什么,或者写出你不喜欢的具体事件。把这些都写出来。把那些行为、话语或事件怎样影响了你说明白。

第二封信:再给同一个人或情境写另外一封信,只不过,这次要写一封感谢信,对那个人或情境表达感激之情,感谢那个人让你学会了很多,或者那个情境推动你不断地成长。写感谢信的目的不是让你假装喜欢上自己不喜欢的人,也不是强迫你对过往的糟糕事情感到高兴。你要承认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不正确或让你受伤,也要注意到,将角色从受害者转变为真正的自己的过程具备疗愈的力量——你是一位幸存者,一位有力量的人。

我用了三个早晨的时间,将近4个小时的时间,才完成写给父亲的信两封信。

写给父亲的第一封信:爸,你走了四年了,你在那边还好吗?有没有想我们,我们都很想你。妈想你的方式特别矛盾,一会是气愤的,一会是懊悔的,一会又是温柔的,即使到现在,她还会经常梦到你是活着的,然后又去世了,妈还在慢慢接受你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过程里吧!妮子,你的外孙女,现在还记得你和她一起玩,虽然你离开时她才三岁,她却把你留给她的爱都印在了脑子里,哪怕姥爷疼爱她的时间不长,有这份爱的记忆,我也觉得妮子是幸福的了。

爸,我每次与朋友分享你去世前的样子时,都会忍不住哭出来。你离开前两天因为神志不清,开始展露出来的愤怒、失望,甚至还有仇恨,更有对这个世界的留恋,虽然那么让人难以承受,但是那大概才是真的你吧!你一生为满足他人而活,努力做着一个努力挣钱养家的丈夫,努力做着一个希望被继父母爱和接纳的孝顺的孩子,努力做着一个权威严肃的父亲,而你在生前最后时刻所展现出来的,对继母和亲生母亲的怨恨,对我这个被你花最多心血供养出来的被认为是家族骄傲的大学生,却在你最后需要治疗支持时沉默的女儿的愤怒,才是最真实的你的样子吧!你不需要再隐藏自己的真实需求,你不需要再寻求他人的爱,你在离开前最真实的表达了最这个世界的失望和愤怒。

我们都不知道要如何承接你的这份愤怒,我的亲奶奶在你去世三个月后因癌症痛苦离世,我的继奶奶在你去世后六个月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离世。而我,在你最后还清醒时,被你狠狠扇了一巴掌的被你在最后时间认为可能带你去医治却让你失望的女儿,在你去世四年时间里,有三个春天都是在抑郁中渡过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听到我在你耳边哭着告诉你“我已经离婚了,我想卖房子为你治病,但是我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弟弟的婚姻因为我的执着而面临破裂。”爸,你有在最后的昏迷时听到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吗,女儿无能,不知道如何在面临延长你的生命和保全弟弟的婚姻两种选择中,要如何去做才是正确的,哪怕是现在,我依然不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的。但是我依然还是做出了选择了,我选择了沉默,选择家人默默达成的一致,再没有人张罗送你去化疗,再没有人提要继续治疗,我们只是为你各处寻找缓解疼痛的药物,却没有人能够面对你心中的痛苦。

我清楚地听到你夜里起床摸索着寻找你提前让妈准备好可以早点结束痛苦和生命的药,但是我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做,只假装睡着了,然后就真的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晨,我看到你像往常一样艰难地起床、上厕所。妈告诉我“你爸说那药是假的,不好使,他吃了大半瓶都没事。”时,我抑制不住地大笑,一直笑一直笑,笑到肚子痛,妈责怪我“这孩子,还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笑,直到最近我才明白,其实我真正想的是想哭,但是无法面对内心复杂的情绪,只能用大笑来代替内心的内疚、悲伤和对你的心疼。

爸,每次提起这些事,我都抑制不住地流泪,现在也是一直哭着在写这封信,你现在在哪呢?你能听到我想对你说的这些话吗?你现在好吗?我很想你,很想你,很想你!

写给父亲的感谢信:如果是四年前,让我写这封感谢的信,我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的,我只会不停地问,“为什么是我们失去了父亲?为什么是我的父亲生了这样难以治愈的病?为什么要让我在逃离婚姻后,却要同时面对失去父亲的痛苦?”四年后,我终于可以更加平和地面对这一切,哪怕内心仍有不平,却再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是啊,为什么这一切不能发生在我的身上,你是在我已经开始真正能够面对分离,不再执着于痛苦的关系时离开,这已经是对我的守护了。

我在生活中真实地失去了父亲,但是头脑中你的音容笑貌却越来越清晰,在我遇到困难时,我常常会在心里问你,如果你还在,你会对我说什么,每一次,你都会为我带来力量。你给予我们的,不止是活着时为我们提供的生活的保护,更有许多许多的精神,成为我们姐弟三人未来生活中的支撑。

感谢你在那个夜里没有因为服药而早离开,如果你真的离开,我那停不下的大笑或许会变成更为极端的方式,那大笑是无法承受的沉重;感谢你在昏迷前打我的一巴掌,当我把母亲赶走,不想让她背负着将要结束你生命的负担,给你亲手准备结束痛苦的药时,你拒绝了,你不是在挽救自己的生命,而是在挽救我的生命,若不是那一巴掌,或许我的余生都将生活在结束亲生父亲生命的巨大负罪感中难以自拔。

感谢你的离世,突然让我开始寻找活着的意义,再不想委屈自己而活,再不想过一成不变的人生,再不想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再不想把自己的力量交给别人,再不想带着对生命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这样的思考,让我在四年里一直在不断地向外探索,一直不断地鼓励着那么胆小脆弱的自己,去做更多尝试去走更多路。

痛苦和悲伤,让人那么地难过,却也同样可以给人力量,爸,这一世有幸做你的女儿是我的幸福,更感谢你即使离开也依然在陪伴着我们,余生,我定会带着你给我的爱,好好活着,再不让这一生后悔!

我用三个早晨的时间写完这两封信,也哭了三个早晨,对越过失去父亲的内心的那座山也还在攀登中,然而不做生活的受害者,是我会对父亲一直在余生坚守的承诺,努力地成为真正又快乐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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