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的日子不好过。
父亲生病前的工作没法做了,好在社会主义的工厂并没因此辞退他,而是给他找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工作,和一个身有残疾的姐姐一起打扫工厂和生活区的卫生。每天他们两个残疾人推着一辆三轮车清扫各处的垃圾,工厂里的同事会跟他开玩笑,他反正都是笑,几乎别人说什么他都是笑,甚至一看到爱跟他开玩笑的人就笑,笑得别人都没了开他玩笑的兴致。
母亲很难适应父亲生病带来的生活变故,常跟她的同事姐妹们抱怨自己独自撑起一个家的苦楚。我当时还觉得干嘛跟别人说这些呀,家丑不可外扬嘛。母亲到处诉说自己的不幸,在我看来是自曝家丑,我怕别人会因此瞧不起我们,也好害怕自己将来会得父亲一样的病。现在想来,母亲那时要拖拽着生病的父亲,要拉扯我们姐妹俩,确实很不容易。内心的委屈、无奈和焦虑烦躁几乎要压垮了她,跟姐妹们诉苦也许是她为数不多的排解渠道。
因为母亲的不易,让我对父亲更加反感。我会像母亲一样,甚至变本加厉地对父亲鄙夷、白眼,懒得跟他说话。我甚至想割断跟他的联系,不愿承认他是我的父亲。
考上大学之后,我离家去上学。想到不用再整天面对父亲,我感觉到轻松。同宿舍的同学们聊到各自的父亲,我不愿多说,却很是羡慕别的同学有那么智慧、能干、强壮可依赖的父亲。
大一下学期,我认识了现在的老公,很快我们就开始恋爱。在他身上,我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东西。很长时间我不知道是什么,直到他跟我一块回家去见我的父母。他的内敛,他的神情居然和父亲颇有几分相似。原来,不管我怎么嫌弃父亲,居然我选择的男友还是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