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哲学家之死
罗素先生是上海复旦大学的哲学教授,他是一个在专业领域上颇有建树的哲学家,同时他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他是40多岁的一条东北汉子,家庭和睦,平常爱好健身,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冠状动脉有一个先天性的缺陷,看似微不足道,但有时却是致命的。
这一天,依照平时的习惯,他到健身房去锻炼。在杠铃举到第81下时,心脏的疼痛感突然袭来,他整个人突然僵住,连面部表情都保持不变。杆铃还在他手上握着,一动也不动。紧接着到来的是一种语言无法描述的愉悦感和平静感,仿佛彻底摆脱了世间的一切痛苦。
周围的人感觉到了他的异样,立刻向他围拢过来。然后是胸部按压和紧急抢救,现场乱作一团。他全看在眼里,此时他才赫然发现,自己是从另外一个视角,俯视着自己的身体。
“我已经死了吗?这就是灵魂出体的感觉。”他并不感到恐惧,却有一丝悔恨。
“原来那些坚持死后有灵魂的家伙,讲的并不是疯话,我以前还嘲讽过他们,看来是我错了。”
罗素看着自己的尸体,内心掠过一丝慌张。
“无神论者的灵魂该归往何处?是地狱还是天堂?”
“我的孩子,你不用考虑你将魂归何处,有我同你在一起!” 这声音像是从天上传来,既神圣又充满慈爱,那温暖的感觉让人如沐春风。
远处出现了一个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那是一个发光的身影。
“你一定是天使,是来接我去天堂的!” 罗素的心中满是希望。
“对不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有时也感到好笑,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这样看我,都说相同的话。看,那是天使,是上帝,是太上老君,是如来佛祖,是玉皇大帝。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就更加无趣,毕竟你是个哲学家,还是个无神论者。” 声音里有嘲讽,还不失幽默。
“那么你到底是谁?我这是在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罗素还是忍不住开口问,现在他看到的一切,已经彻底颠覆了他的三观。
“我是你的创造者,你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还有,别再问我是这天堂还是地狱这样的傻问题好吗?你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你足够有趣,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你是从成千上万的同类中被挑选出来的。”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罗素在脑子里,努力地回想这句话的来源。
“是的。“对于他的思考,那声音给予了肯定。
“这么说,你不需要这样同我对话,就可以读出我的思想了。”罗素马上敏锐地发现了这个现象,原来在这个世界里,他的一切都是透明的,语言和思维全都同时会被对方知晓。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之所以感觉自己还在说话,全是因为你自己头脑的习惯。我们把你的大脑的运行模式和身体的感觉完美的模拟了出来。其实是你自己感觉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和听到我的声音,但并没有真正的声音存在,那是没有必要的。思维可以直接在你我之间传递,没有任何阻碍。”
“那么我现在是,一个鬼魂?”
“随你自己怎么称呼自己的状态都可以,我给你的建议是,你可以说自己是个灵体,至少这个称谓更优雅一些。你自己无法感觉自己的形体。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让你感觉到,像你这样独特的灵魂,应该不会在乎这些。用你们的那些物理学家的话来讲,你现在的状态,是一种量子场。”
“我是一种量子场,为什么我能形成这种状态,其他死去的人呢?”罗素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其他的人,大多数都湮灭不见了。”那声音依旧有问必答,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接着说。
“在你与世长辞的一刹那,我们提取了你的信息,复制了一个量子场状态的你。保证你能够在这样的状态下,在我们的世界里存在。我们保存了你大脑里所有的一切,你的感知,你的情感,你的记忆。只要你愿意,你在世时一切的感觉,都可以重新获取,对我们来讲,这毫不费力。在你现在的大脑里重构一个世界就是了。”
“你用了复数,你刚才说你们?这么说你不是一个个体?”罗素好像有新的发现。
“怎么跟你解释呢?从一个单细胞的草履虫的角度来看,一只多细胞的海豚,算是个体,还是群体呢?我们正在同时跟多个你这样的个体在对话。”那声音口气里分明带着怜悯。
“我知道你是什么了。”罗素愤愤地说,“哲学家笛卡尔假设的那个恶魔,这个世界都是你幻化出来的,但你欺骗不了我,我思故我在,我要你从我的脑子里出来,把真实的世界还给我!”
“哈哈哈!你成功的逗笑了我。”
那声音中有兴奋,有欢乐,还有一种孩子般的率真,仿佛玩捉迷藏游戏时被人逮到。
2.复活
“你认为我要在这里做什么呢?陪您进行一些哲学探讨,还是做无聊的游戏。我想冒昧的问一句,你是从哪里来的,又是谁创造了你?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罗素的探索精神一直没有改变过,正是这种精神支撑着他一路走来,哪怕陷入死亡的虚空中。
“这些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尽管我已经存在上百亿年,但我希望从你那里可以获取线索。就用你那独特的,不拘常理的思维方式。当然,我可以提供给你一切你所需要的,甚至让你成为一个,神。”
“那你恐怕要白费心机了,上百亿年都整不明白的问题,我这么一个小人物怎么可能有你要的答案。”罗素漫不经心的回答,同时,他又往自己肉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尸体”的脸色已经惨白,心脏已经停跳了几分钟了,他的同伴们似乎还没有放弃抢救。终于,一辆急救车辆赶到了,车上的医护人员一下车便开始了用电击的方式尝试对他进行心脏复苏。一次又一次电击,似乎都没有效果。在放电的那一刹那,罗素的灵体会很明显的感觉到一阵颤栗,电流似乎对他有影响。
当医护人员准备把电流加到最大时,那声音喊了一句。
“停下!”
于是,整个画面就静止了,仿佛人世的时间被他的一句咒语定格在瞬间。
“让我们来分析一下这最后的结局,无非是两种,你可能被抢救过来,然后回去跟家人团聚。或者你就此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在火葬场里被化为灰烬。现在你选择吧,任何的选择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在这里,你有的是时间思考,想100年都没问题。”那声音的口气十分轻松,仿佛在讨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现在就给你答案,让我活过来,跟我老婆孩子团聚。”罗素毫不犹豫的说。
“我想你是明白的,即便让那个罗素活下来,你也回不去了。因为你只是他头脑的一个量子态复制品。刚才被电击时你那种感觉,只是因为量子纠缠态的存在。就算我帮你回去,你还愿意过那种完全蒙昧的日子吗?”
“别跟老子这磨磨唧唧的,我知道我回不去,我会一直待在这里,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整明白,但是我不希望自己的老婆孩子难过,让我复活,然后你爱咋咋地!”当他情绪激动时,就满嘴东北话。不管眼前这尊神能不能整明白,他自己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哎喲妈呀,是条汉子!马上复活,必须的!” 那声音居然用东北话回敬他。
人世间的剧情又开始演绎,出现了两个“罗素”,在人间的那个复活了,他的妻子扑到他怀里,捧着他那张脸,看了又看。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以后千万别去健身了!”妻子哭喊道。
之后的那个“罗素”,与妻儿一起,过着幸福的小日子。
而当下这个“罗素“,很欣慰地看着自己争取到的这一切,带着一丝眷恋,抬起头来,勇敢的面对眼前的挑战。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3.终极答案
“就是你刚才问的那几个问题啊,我要你去思考,然后给我你的答案。”
“思考,这个我最擅长了。不过我要事先告诉你,我给你答案之后,我要一个奖赏,请你毁了我,让我也消失不见。”罗素冷冷的说。
“怎么,你想把涅槃当作奖赏吗 ?那可不行!”罗素的提议遭到了否决。
“我日你祖宗!”罗素骂道,完全没有了学者的儒雅。
“这是句脏话,但我已经存在了上百亿年,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起始和终点,所以应该是没有祖宗的。没事儿,你尽管发泄情绪,骂上100年都没有人管你。” 那声音里充满了戏谑的口吻。
“那我就花上100年,想想怎么自毁吧,希望可以有办法摆脱这个变态的世界。”
“没有用的,无论你是否自毁成功,我只需打个响指,刹那间你就可以恢复如初。你想咬舌自尽吗?你找得到自己的舌头吗?”那声音里,魔鬼的一面终于露出来了,他就这样观察着罗素不时蹦出的那些古怪念头,好像很喜欢欣赏人类那极度无助时的感觉。
“既然如此,我有了一个小目标,我将穷尽我一切的知识和智慧,寻找一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怎么恁死你!”罗素咬牙切齿的说,当然,他的牙齿也是虚幻的。
“哎呦妈呀!爷们儿啊,真是纯爷们儿!我老稀罕你了,在俺们这旮瘩,也没谁了。这才是我想听到的话,这就是我的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已经活的够久了,我现在存在的意义,就是要考虑如何终结我自己。所以我就拽上了你,大兄弟,你要帮我实现它,拜托了!”为了鼓励他,这里的神,居然用东北话跟他称兄道弟。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死的话……
心不甘情不愿的,罗素开始了他漫长的思考。
4.尾声
思考了1000年,穷尽了人类历史上的所有知识后,仍然找不到答案,罗素有些厌烦了。这也难怪,所有的人类知识都是在创世之后形成的,至于说创世之初是什么样,也只有天知道。
“我对现在这个世界有些厌倦了,给我一个新的混沌未开的空间,给我所需的神力,我要在混沌之中重建一个新世界,乃至一个新的宇宙。我想这样才能帮助我思考那个终极答案。”罗素提出了要求。
“好吧,既然你想扮演一次上帝,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满足。”那声音对他是有求必应。
黑暗中,地是空虚混沌的。
罗素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他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他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
创造天地万物以及人类,罗素花了整整七天。
坐下来看着自己创造了这个新世界,他开怀大笑。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
随即,他又从造物主变成了原来那个豪爽的东北汉子,手执权杖向天空发出呐喊。
“小样儿,让老子当一回造物主,等我寻找到那个终极答案,回头再想法儿恁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