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三的噩梦

文/黑色火

小三的噩梦是从有了孩子开始的。自从有了孩子,小三的烦恼就像打了春药的母耗子,一窝接着一窝生个没完。

其实“三”这个字是很广博的,老子就说过“三生万物”。可自从与“小”字连上后,生万物是不可能了,甚至现在他连生小孩儿的权利都未必有。

但我所说的小三却全无此意,完全是因为他在三岁时长的太小,父亲一高兴就随口给他起了这么个爱称。

用时下最礼貌的话说小三是个典型的凤凰男,出生的小县城没有囚禁住他飞翔的欲望,以至于家里的“毛球”都知道门外有个叫“城市”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它没有撒过尿的电线杆,而小三是迟早要开着大飞机去那里撒尿的人。

为了去城市,小三从小就很努力。凭借优异的成绩,如今他吃穿无忧,经济独立,早已在大城市安家立业。但小时的贫穷仍然限制他的想象,他为人不够成熟,也看不惯卑躬屈膝、逢迎谄媚,更讨厌盛气凌人、颐指气使,他最底层的逻辑仍然跟父亲一样,不违法、不求人,凭手艺吃饭,靠身体赚钱。

虽然有着优良的学业和娴熟的技能,但他始终觉得这种老天给的东西真是乏善可陈,要说就应该说点后天努力得来的东西,比如说他的相貌……这个相貌小三可是设计了很久,所以小三长的实在是很好看,如果一个男人能用好看来形容,那实在就是因为只能用好看来形容他的好看。

他完美的继承了父亲挺拔的身材和母亲精致的五官,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相亲从来没有失败过,每个新认识的女孩都对他报以微笑和拥抱,还会在家长的要求下羞涩的说声“你好……”

可是命运却总是缺乏创意,即便你认为已经脱离了它的掌控。小三最后还是因为他幼稚的成熟和出众的外表而迎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老婆,他倒不觉得这笔交易有何不妥,他一向认为爱情是不能用婚姻定价的,直到他忽然就有了孩子。

小三眼下面临着一个非常紧迫的难题,他已经在这条街上走了一个上午,他急需找个洗手间让自己放松一下。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小小三”一周前嚷嚷着再也不要坐家里现在的车了,因为那让他每次去幼儿园都觉得很丢面子,后果严重到已经有两个小美女都不愿意跟他玩了。

周一老师要给他调整午睡位置,所以他的小脑袋决定:坚决不能再让家里的破车毁了他新的人生,他必须要在下周一坐新车去上学,不然就算死这次也只能死在家里……

收到儿子的通牒后,小三倒是很能理解。作为男人,这个小小的要求真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儿子有着跟他不一样的品味,一张嘴就要买“奔驰”!这着实让小三吃了一惊,毕竟奔驰这种俗品于他的人格、相貌和余额都是不相匹配的。

话虽如此,儿子的事情还是要尽力去办的。所以一大早小三带上所有的信用卡勇敢地出发了。他一头扎进了卖车最集中的那条街道,在每一个商店里详细对比,仔细研究,越深入他就越痛苦,因为他知道儿子可能要再一次失恋了。

其实失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正让小三痛苦的是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跟小三活泼欢快的性格不同,父亲在他的印象里总是异常的安静。经常会在他聒噪兴奋时,乐呵呵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虽然有几次小三摇头晃脑地想和他交流,可他都置若罔闻,但从目光中小三还是觉得他是一个好听众,因为那种目光有种比“毛球”看起来更深沉的东西。

其实他本应能拿到更高的评价,可他总是很忙,经常缺席小三重要的演讲,为此拉低了自己的总分。

小三记得小时候自己迷恋过一款耐克牌运动鞋,虽然只有父亲两个月的工资,但他不吃不喝两天才让父亲屈服,也许是得来的太过艰难,鞋的样子至今仍栩栩如生:黑底白帮,一个大大的红勾!

对小三来说,拥有那双鞋的震撼从初春一直延续到了盛夏。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每次坐在父亲的单车上,邻居的注意力都会在一双鞋上。

“老张,这么热了还穿棉鞋?”
“车间里挺冷的。”
“老张,凉鞋换的够早啊!”
“车间里太热。”

当年那个夏天的震动奠定了小三的人生观,他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像父亲一样窝在这么个小地方,一定要去外边闯一闯,一定要给自己的儿子买最好的鞋。

所以小三读书非常刻苦,工作特别认真,有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实现了夙愿,直到他的儿子出生。

小三憋着尿体会到了30年前父亲的无奈,原来男人一生中最大的对手根本就是自己的儿子,明明他已经活的潇洒惬意,可是儿子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把他打回了原形。他应该要鞋的,不应该要车,小三想到。

也许是急中生智或是回忆太多,在一根电线杆前,“毛球”的形象窜进了他的脑海。除此之外,柱子上一张橘黄模糊的小广告也抓住了小三的眼球:“租车”。

租车!对啊,只要租一天就能解决眼下所有的难题。小三觉得自己又一次恢复了体面人的镇定和荣光。真是无聊,多大点儿事啊,把自己搞得如此哀怨,小三紧张的心情得到了彻底地放松,他像“毛球”一样欢快地抬起了后腿。

“小三”…“小三”…
“ 快醒醒,你咋又尿床了?你都快四岁了知道不?”耳边想起了妈妈的叫声。

小三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向厕所,路过饭桌时,他看到一辆崭新的“奔驰”放在上面,桌角旁躺着爸爸脏兮兮的大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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