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青生涯的片段
湖南省炎陵县中村联西叶家知青组
王晓先
我们这批被称为五十年代末期的人几乎是炎陵县的最后一批知青。四、五年的乡土生活给我们的人生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并且影响着我们的一生。在此我对当年的知青生活进行点滴的追忆。
当年的高中毕业生分为两种,一种叫“回乡青年”,一种叫“知识青年”。前者指身份没有脱离农村的青年,高中毕业就回到自己户籍所在的乡下务农;后者指户口在城里的青年,高中毕业后要奔赴农村插队落户,户口也要迁到乡下去。
1975年3月7日是我们炎陵74届毕业生一生难忘的日子,那天我们这届将近80名户口在县城的同学带着简陋的行李,心中充满着对新生活的好奇,在父辈们依依不舍的目送下,奔向了广阔天地。大部分的同学被分到了中村公社(分散在联西、龙潭、心田、深坑等五个大队),还有小部分的同学分到了三河公社的知青农场。
走向广阔天地的这一天,我们的心情难以描述,我们的很多伙伴都还没有成年,即将独立的现实让我们既兴奋又彷徨,兴奋在于我们即将自己当自己的家,彷徨则因为要面对的是一种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生活。我们虽然都不是独生子女,但我们仍然是父母掌上的明珠和心里的秤砣。之前我们许多伙伴在家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说不上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也被宝贝似地爱护着,今后等待我们的是自己的饭自己做,自己的生活费自己挣。
我们胸前戴着红花,坐着县委派的大卡车奔赴我们的知青点。联西大队共安排接纳了15名知青,叶家生产队8名,陈家生产队7名。我们两个生产的知青都住在新建的两层土砖房的知青点上,我们15名同学将在这里开始我们的知青生活。
乡亲们对我们的到来给予了热情的欢迎,对我们问寒问暖;同龄的农村伙伴很快就与我们交上了朋友;村里很多的小孩子在我们身边跑来跑去,就像过节一样热闹。这些暖人的情景都给送我们到知青点的父母很多的安慰,也安定了我们这些即将远离家门的孩子们那颗有点紧张和惶恐的心。
二、手把手地教和学
我们许多的同学在下乡插队之前都没有做过什么家务活,在厨房一下子看到两口直径超过一米的锅,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能把饭煮熟。乡亲们似乎知道我们的心思,插队后,连续几天的一大早就有大娘大婶们走进我们的厨房,手把手地教我们生火做饭,直到我们差不多个个都能独挡一面为止。
我们知青中大部分人只在学校安排的学农环节干过一点插秧、割稻、打谷的农活,要学会靠农活挣工分吃饭,要学的乡下农活可多了,不但有常见的插秧、割稻、打谷,还有拔秧、犁田、施肥、打田埂、铲火灰等等。每一种农活,都有乡亲们主动地进行手把手地传授。最后我们知青中有很多人干农活的质和量都超过了当地的农民,农忙时知青与当地村民的插秧、割稻比赛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乡亲们都把我们当成他们的亲人,常常请我们去他们家里做客,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特意给我们留点。乡亲们的热情和关心减轻了我们对家的思念。
三、当新奇消失之后
城镇学生娃到农村去生活,一天两天好过,不能预知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当我们对农村的新生活已经非常熟悉后,当我们逐渐感觉到了体力的疲乏和心灵的空虚之后,我们多少感到了迷茫。很坦白地说,知青中,真正觉得可以扎根农村是非常少的,就算有,在今天也会被人认为是想给自己的政治生命贴金。
过了相当的一段知青生活后,知青组里的矛盾开始出现。因为我们绝大部分同学的知青生活属于插队落户的形式,不像下放到农场的同学那样的都比较正规的上下班、吃食堂的形式,收工回来也没有人做好饭给你吃,一个农村家庭里所有的家务活(煮饭、种菜、挑水、砍柴、劈柴、养猪、养鸡、养鸭等等)都必须由自己来操持和打理。在接受了国家的一年伙食补贴照顾后,全部的生活费用都要靠自己来解决了。上述的种种家务活,都得我们自己在收工之余做。在当地的农民家庭中,这些家务活常常都有老人和正在读书的孩子们来做,年轻的壮劳力是不用干这些活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出工去挣工分。而我们知青则完全要靠自己在工余去做,而且是一种自觉自愿的行为,没有任何的报酬。每天出工这么累,谁也不想多做,这就致使很多的知青组很快就选择了分伙单过的生活模式。
对我们很多知青来说,非常害怕7、8月的到来,用今天的话来说,这也是“黑色7、8月”。这在农村属于农忙的“双抢”季节,尤其在一些每年种两季水稻的农村,不但起得早睡得晚,而且因为工作量太大,每天收工回到知青点,身体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似的,谁还有心去干那属于大家的“公共”家务活?
四、平静终于被打破
在还看不到任何的可以离开农村的出路时,知青们的生活应该说还是平静的,但这种平静从1977年的高考制度恢复之后开始被打破。为考上大学的同学开完欢送会后,望着载着他们离去的汽车越走越远,留下的知青们的心,这时才觉得有点慌乱,才开始思考自己离去的途径和方法。
通过考上大学离开农村是最佳的方案,所以77-78级高考前在每个知青点都可以看到知青们紧张备考的身影和一起热烈讨论复习题的场景。有了目标和理想之后,生活似乎就不再这么单调了,心灵也有了多少的寄托。
经过1977和1978年两次高考,有实力通过这种方式离开农村的知青都走了,留下来的同学都知道这条路不怎么合适自己,开始寻找招工的门道。随着之后知青返城潮的出现,约在我们下放农村四、五年后,我们的这批下到中村公社和三河公社的同学全部回到了县城,分别进入不同的行业从事着不同的工作,若干年后在炎陵各个领导岗位上活跃着的就是我们这一批知青。
五、知青岁月留给我们的
知青岁月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了,想当年我们多少伙伴的18岁都是在田头乡间度过,而如今我们都已经是年近花甲的老年人了,我们不得不感叹日月如梭,岁月无情。知青的岁月是我们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段经历,它对我们今后的生活有着相当的影响,这段岁月的艰苦磨练对于我们很多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有了知青生涯的苦和累垫底,生活中再没有过不去的苦和累了。知青生活的苦和累,不是一般人能够感知的。我们知青组就经历过将近一个月没有吃过一滴油的苦日子,没有油下肚,饭就吃得特别多,这样米又不够吃了。如此循环着。
知青生活的累又以“双抢”(抢收抢种)期间为典型,笔者至今左手食指指尖上有道硬硬的疤痕就是在当年知青生活的“双抢”中的抢收中,因为连续多天的弯腰割稻和插秧,腰再也弯不下去,致使右手割稻的镰刀口向上而把左手食指指尖削掉一层而留下的。知青后的生活再没有超过知青生活的累了。
知青生活的全方位独当一面也使得我们的独立生活能力极强,什么锅碗瓢盆和油盐酱醋,我们都能操持着,纵使是穷日子在我们知青的手里,也能过得有滋有味。生活中的独当一面也促进了工作中的独当一面,管理能力也得到锻炼。
如今,我们都已经进入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行列,但只要同学们聚在一起,当年的知青岁月就仍然是我们热议的话题。说起当年的趣事,我们又仿佛回到了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