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昨儿来北京欢度暑假,我去火车站接她,她的行李沉得像是负上了整个家的重量,果不其然是因为带了很多酱小菜。酱小菜是我们那儿的特产,这么个叫法好像外地也没有,外地人会很严肃干瘪的称之为“酱菜”“佐餐小菜”,听起来都不如酱小菜那么活泼好吃。
酱小菜是用各种植物食材酱制而成的,品种非常丰富,黄瓜萝卜生姜宝塔菜是最传统的,其实事实上自称大食客的我也有很多酱小菜的食材是尝不出来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做出来的,但是都清脆爽口各具特色。我们那儿的口味偏甜,所以酱小菜是咸甜口儿的,即使现在为了迎合大众口味开发了辣味新产品,那也是景点卖给外地人吃的。酱小菜配上白米粥最是可口,白米粥的味道只在和酱小菜一起的时候才显得格外香甜。
我最喜爱的酱小菜是乳黄瓜和宝塔菜,说实话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宝塔菜在活着的时候是甚么模样的。小时候玻璃瓶装的酱小菜是奢侈的美食,我记得特别清楚,每次我父亲给我12块5去杂货店买玻璃瓶装的酱小菜,我都会开开心心蹦蹦跳跳跑去马路对面假装其他的没货了拿一瓶乳黄瓜回来。
我私以为玻璃瓶装的酱小菜是一件值得欣赏的食物,玻璃瓶子很漂亮,上面有丰富凹凸的花纹,里面半透明的褐色酱汁悬浮着可爱的植物们。乳黄瓜看起来像是祖父珍藏的药酒里的小蛇,宝塔菜就是很多很多串微缩的糖葫芦。
酱小菜虽然叫小菜但是也没有那么小,一根完整的乳黄瓜大概有10cm长,小半根就够我吃一大碗白米粥的了。因为好吃,我吃的精细,咬一小截菜吃一大口粥,粥下了肚子嘴巴里还留着如黄瓜的味儿,再来一大口,只觉得哇真好吃。宝塔菜相较之下略咸但更脆,他是糖葫芦一样连一起的球体,我想我的轻微强迫症在那时候就已经显现出来,因为我必须要一颗一颗的分离开他们然后咬碎。
我父亲在吃够了乳黄瓜之后会亲自去杂货店询问有没有什锦菜卖,当然杂货店就会神奇的有货了,什锦菜里面有所有种类的酱小菜,其中胡萝卜丝特别多,我不是特别偏好胡萝卜丝,但是每每到快吃尽的时候,看见瓶底还有几根胡萝卜丝我就会不遗余力的在里面搅啊搅,直到捞出来为止,即使是很短的一根也能让我欢欣好一整子。小孩子没有耐心也容易满足,在好不容易捞出来一根之后父亲居然还能再捞出来一根再来出来一根再捞出来一根,这总是让我很挫败,虽然最后他捞出来的都归了我。
年幼时候坐在天井里,晨光照耀的小桌上,半举着玻璃瓶子对着阳光,筷子戳进酱汁里面捞酱小菜,有时候盯着筷子在半透明的酱汁里跟小菜们一起转来转去,我就能一个人玩很久,玩到碗里的白米粥都冷掉。小时候我吃饭很慢很慢,家里人都很头疼,一顿饭吃一个小时,我祖母经常会在菜冷掉之后给我回锅重热一遍,虽然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吃饭那么慢,但是我想我小时候一定用这些时间汲取了很多很多食物的灵魂和细节。
母亲带了每样一瓶酱小菜过来,改天一定下厨熬一大锅白米粥安抚我和我的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