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的时候益阳就醒了。他侧头看了看,天市依偎在身畔睡得正香。他便怔怔瞧着那睡颜,心头渐渐溢满了温暖。一个女人能带给一个男人的,莫过于这温暖了吧。她如此年轻,脸上的肌肤吹弹可破,即使在梦中,眉目间仍带着浅浅的幸福。
他有些怔忪,知道那幸福因自己而起,却不知道能在她的生命中驻留多久。本已经下了决心,斩断他们之间那缕若隐若现的情丝,也许是身残后意志也变得薄弱,她的决然让他无法抵御,一切超出了他的预计。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接纳了她。
像是感受到他的注视,天市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见他盯着自己,不禁一笑:“这么早就醒了?”
什么是幸福?幸福也许就像他现在这样,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看着她,便忍不住微笑。他用手指描画她的眉目,凑过去吻她,唇舌纠缠,气息渐渐灼热。
这一吻情深之极,天市完全清醒过来,难得他如此主动,便缠过去不肯放开手。益阳腿不能动,腰部却柔韧有力,微微侧身,忍着背部的疼痛,将天市拉到自己身上来。她身上衣裳滑开,露出一侧香肩,他于是半抬起上身,一路细细密密地吻下去,所过之处,手上也不闲着,很快将她的衣服褪干净。
天市媚眼如丝,被他挑逗得早已气息紊乱,软软倚着他,将他的衣服也扒开,一路来到腰下,发现那里滚烫坚硬,微微一惊,吃吃笑着睨他:“谁说自己是废人的?”
他无声地笑了,一把搂住她吻遍她的眼睛鼻梁脸颊,含住她的耳垂用舌尖拨弄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愿意吗?”
天市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比烙铁还红,居然还大大方方地点头:“嗯。”
他躺平:“那你上来。”
天市啊了一声,半天不敢动。
他耐心地诱惑:“我动不了啊,只好麻烦你了。”
天市也明白,可还是为难:“我不会……”
“傻瓜,这有什么不会的?”他掰过天市的腿,将她拉着跨骑在自己身上,握住她的手,引导她将自己身上余下的衣物褪尽。
那里早已昂扬待发。
天市盯着它,想起他们的第一次来。
那并不是美好的回忆,虽然已经想不起当时疼痛的感觉,可那种陌生的惊恐却是平生第一次体验到的。
益阳知道她在想什么,并不急于施为,将她的上身压低,抬头含住她一侧胸乳细细品尝,一只手伸到她身下去探索,那里早已湿润。他循循善诱,安慰天市:“放心,这次不会疼了,我保证。”
她于是半推半就地就位。
益阳却突然停下来。此时天市已是满额的汗水,他怜惜地将她颊边一绺头发拂开,捧住她的脸,前所未有地温柔:“把你交给我,别紧张。”
天市勉强笑了笑,从他眼中读出没有宣之于口的话。他是想要给她一次完全不同的体验,她能感受到他每一次碰触中的情感。与第一次有太多不同。这一次既不是赌气也不是暗斗,不再是情潮暗涌明争暗斗,而是坦然温柔地亲密,情之所至,由心而发。
一切都来得如此顺其自然,仿佛经过了多年的浇灌,终于瓜熟蒂落。情景交融,云起云灭,花开花落。他带着她,去完成那一刻。
他们的动作并不激烈。两人伤未痊愈,天市仍然虚弱,而他每一次用力,都会牵动背后的伤口。迫于无奈而采取的体位让她显得过于生涩,当最后极乐来临时她失控的哭泣也破坏了浓重情爱的气氛。
然而一切结束后,他们相拥在一起,一切都不再重要。世界变得如此单纯,不过是男人和女人,彼此拥有,心跳相和,不离不弃。
天色已经大亮,蝶舞来到门外问:“姑娘起了吗?那边有人等着见王爷呢。”
天市听了大窘,捂着脸往益阳怀中钻。他乐得哈哈大笑起来,替她答应:“你让人把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一会儿我就在那儿见人吧。”
天市拉住他:“隔壁?”
他拍拍她的手,低声道:“这儿离水榭太远,来去不方便。”握住她的手,望进她的眼睛,轻佻的笑又回来了:“以后我住这儿,当然要就近见人。”
才刚刚褪去了些红潮的脸又开始燥热起来,天市难以抑制喜悦:“你以后都住这儿?”
“恩。”他板起脸来:“以后你伺候我。”
他这话竟然不是说笑。
自打摄政王搬到烟波致爽斋来,天市每天从早到晚就没闲过。他不让别人插手,服侍他擦洗穿衣梳洗的事情就全都落在了天市的头上。好在当年在小皇帝身边也没少做穿衣戴帽的事情,服侍起来毫不费力。
倒是白云道长见他们这般情形十分欣喜,说既然住在一起了,天市不妨多做些事情,帮摄政王每天按摩腿。一来有助于他的复健,而来对天市自己强身健体也有好处。于是照着他的指点,每天夜里临睡之前,天市将白云道长给的一种药膏涂抹在益阳的两条腿上,然后按照他所教授的手法上上下下为益阳疏筋活血。一趟下来要大半个时辰,天市往往累得满身大汗。益阳看着心中怜惜,便在事后带她同去温泉。
烟波致爽斋里就有一眼温泉,是地下天然矿泉,据白云道长说,泉水温养活血,最适合他们俩这样失血伤元的人休养。起初只是让益阳去泡腿,后来益阳索性带着她一起去泡。
在水里自然不老实,往往泡一次下来,两人又是一身大汗。
如此一个半月下来,两人竟然各自壮实了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想通了。益阳对天市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他像是全然抛弃了伪装,不再如之前那样隐藏自己的情绪,压抑自己的喜怒,在天市面前变得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只要不是见手下办公事,便时时缠着天市,无论吃住起行都要与天市在一起。没有外人的时候,当着朱岭等人的面,甚至毫无顾忌地将天市拉在自己腿上坐。
不但天市窘得满脸通红,朱岭青山等人更是面色僵硬,浑身不自在。
每当天市趁无人时责备,益阳就毫无愧色地坦然道:“当年我那好内远礼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天市又好气又好笑。当年做女史时翻查前朝记录,提起齐王种种不端来,总是累累万言大有罄竹难书的意思。原本还怀疑是不是益阳得罪了那些刀笔吏才留下这样的恶名,如今才知道人家所言不虚。是自己相处这些年竟然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
想当年,齐王也是朝野皆知的风流少年,变成后来那样喜怒难测城府深不可测的摄政王,这其中不可说的辛酸想必也是摧人心肝的。
由此便又多了怜惜。每晚为他按摩便格外仔细用心。渐渐的竟也见了些成效。
一日睡前例行按摩,那人好整以暇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着份奏本看,天市正忙得满头大汗,偶一抬头,见他不知何时放下了奏本盯着自己瞧,神色有些异常。
天市问:“怎么了?”
他小心地问:“这药膏里是不是有什么辛辣的药?”
天市点了点头,手下不停:“白云老神仙说,活血化瘀,用了最好的白芷,红花和防风。”
“难怪……”他悠悠出了口气,拿起奏本继续看。
天市又揉了几下,渐渐回过味来,一把抢下挡住他面孔的奏本:“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没事儿,随便问问。”他伸手,“乖,把奏本还我,这上面的事儿挺重要的。”
天市问:“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
他认真地想了想:“也说不好。就是突然觉得有点热。”
“热?”天市心跳突然失控,忙扔下奏本去捏他的腿:“哪里热?你感觉到了?这里?还是这里?”这么长时间下来,她的手劲儿和以前已不可同日而语,一激动下手就重了些。
益阳叫起来:“哎哟,疼!你轻点儿。”
喊完了才蓦地明白过来,连忙去看天市。只见她整个人已经呆住。益阳提醒她:“别愣着啊,刚才你捏我哪儿了?再试试,快,再试试。”
天市回过神来,连连答应,这回不敢大力,只是轻轻在他腿上捏了一下:“怎么样,感觉到了吗?”
半天没听见他的声音,天市有些急躁,“问你话呢,感觉到了吗?”
突然胳膊被他一拽,整个人跌倒在他的身边。天市吓得尖叫:“你干什么?”
益阳将她锁在怀里,握住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是哪根指头干的?让我亲亲。我能感觉到,你的手捏我的感觉真好。”
天市愣了一下,重重捶他:“那你把我拉过来干什么?放手,让我继续按摩。老神仙教的法子管用,益阳,你的腿能好了。”
益阳却按住她细细密密的吻了起来。天市急得使劲儿推他:“你干什么啊?”
“不急。”他呲牙笑笑,“今日既然能有感觉,明日也有,后日也有,有你在自然会越来越好。倒是你……”
“我怎么了?”他眼中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天市心虚起来。
“你在上面的日子不多了,要好好珍惜。”
“色鬼,你有没有正经啊?”
天市的抗议声被堵住,帘子脱钩垂下,遮掩住两个彼此纠缠的人影。
很久以后天市想起苍山下洱海畔的这段日子,即使再孤苦无依,再绝望无奈,都会忍不住微笑起来。
一个人的一生总要有这么一段可资回忆的过往,方不辜负求之不得得而复失的命运。
也是在很多年之后,偶有游人误入此处,问起当年这段韵事,问起隐帝和惠嘉皇后的往事来,旁人会不无惆怅地说一句:“那是对神仙眷侣。当年要是不离开就好了,不去京城,也许就没有后面一切风波了。”
��拍��x������"�Уy �“是我糊涂了,真笨。”她一边说,一边匆匆出门。
黄昏时下过雨,一出门便踩上了一小洼积水。水面上密密地浮着白色的小花,想来是被一宿风雨摧落的。天市怔怔看着脚下,一任冰冷的积水将鞋袜湿透。蝶舞看见了十分惊慌,“哎呀,怎么弄湿了。姑娘快回去把鞋袜换了,别伤了身子才好。”
她不由分说地把天市拉回屋里,找出干净鞋袜来,蹲下给天市换。
天市脑中一片混乱,看着她忙前跑后,心头一直弄不大明白的某些关节豁然贯通。“别忙了。”天市抓住蝶舞的胳膊,阻止她跑开,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很怕王爷吗?”
蝶舞一惊,抬头看着她,“我……”
“不用说了。”天市已经明白,挥挥手,“不用换鞋了,我哪儿也不去,你下去吧。”
蝶舞不放心,又唠唠叨叨地叮咛了半天方才留下天市去了。
天市坐在窗边的小几旁。小几上摆着一副棋盘,天市若有所思地抓起一把棋子,从手中漏出,叮叮咚咚地落在棋盘上。
最后一颗棋子落下的同时,摄政王益阳从外面进来。
不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