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居,坐落于南方山中的一个小村里。是一座约莫两百来平方的青瓦红砖平房,建于1986年。08年的时候,由于长期没有人居住,父母商议之后,把它转卖给了别人。至那时起,我们就再也没回过旧居。
记得迁入旧居时,我刚满六岁,对于迁居时的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印象中,那是一个天气极好的日子,微风和煦,阳光灿烂。父亲推开大门的一刹那,仿佛有隆隆的声音震耳。光线越过飞尘洒进屋内,我记住了大门内,石砖上醒目的那一行字——建于1986。
旧居共分为卧室五间、客厅、一厨一卫、家禽圈两间、储物间一个。我们入住的时候,父亲把两两相邻的四间卧室,挑了两间出来做了书房,分别位于客厅的左右,我住右边的两间,哥哥住左边的两间。父母的主卧位于最右边,与我的卧室隔了一间储物。
入住的最初,父亲保留了许多以前屋主留下的物品,比如实木柜子、餐桌、墙上的壁画,和八个镀铜的佛像。许多的时候,我会趴在客厅的墙上仔细研究壁画的内容,多是花草鸟虫,记忆犹深的是一副八仙过海的浮雕画匾,色彩分明,人物面貌栩栩如生。即是在久远的记忆中它们仍旧不曾褪色。
推开门,门外是一个大大的石坝,石板已经被磨得发白,只有角落和石缝连接处里偶尔能见青色苔藓和冒出的几只小草。石坝周边都种满了各种果树,最多的是红橘和白桃,初夏,青色的果实,累累的缀满枝头,饱满可爱,让人垂涎欲滴。那个时候,自己总忍不住偷偷摘下一两个,塞进嘴里,却被酸涩的味道逼出眼泪,现在想来那种酸涩的味道却是记忆的味觉中最为清晰的一种。后来,母亲把石坝前的那一块地清理了出来,种上了花草。最多的是虞美人、君子兰、万年青,和一种红色大朵的花(后来知道是大丽花)。每每初春和盛夏时,各种花朵逐季盛开,给我的童年添加了不可多得的梦幻色彩。
站在石坝中央,远望过去,是一片青山,高高低低,岑峦叠嶂。有大片的竹林和铁杉,相错交织,美不胜收。可最美的山林,却是在初春时节,山上的桃花、梨花、樱花次第开放,大片大片形成了一幅绚丽的油彩,清丽浑然天成,毫不做作。
那时候的生活,是简单而又快乐的。父亲去镇上教书,母亲拾掇家务,我和哥哥分别在村里和镇上的学校上学。父亲下课后来接我和哥哥回家,母亲已在家做好了饭菜,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而安好。再后来,由于我跟哥哥逐渐长大,父亲的工资已经无法负荷整个家庭的开支,为了能给我们更好的生活,父母去了别的城市务工,留下我和哥哥跟着奶奶生活。跟父母分别虽然不舍,但是,现在的我,却很庆幸和感谢父母没有过早的把我带入城市,让我可以拥有关于年少时,那么快乐和宁静的记忆。
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晰的记得,生活在旧居时,春天山间的花朵,夏天树上的蝉,秋天果园成熟的果实,和冬天肃静的夜晚。此时的我十分遗憾自己没有一双会绘画的手,不能把那样美好的画面细细刻画,永久留存。只能把它安放在记忆深处,不时回味,妥帖收藏。
如今,生活在这样高楼林立的城市。我很少再有那个时候,单纯的幸福和满足感。我们行走在建筑物之间的夹缝里,远望见不了青山,抬头看不见繁星,连蓝天,都被划得支离破碎,拼凑不齐。人们已经逐渐遗忘了那山间的小溪和生气勃勃的田野,他们追求着物质和浮华,失去了生命最初的本真和自然,变得麻木。偶尔的我亦是如此。
而我那宁静安详的旧居,就让它静静的坐落于那群青山中,坐落于我的心中。让它在我迷茫的时候,可以不动声色的提醒着我,曾经有过那样的日子,而我要行走的这条路的终点,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