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从什么时候起,车站变成了在我看来最有情怀的地方。
上大学时,妈妈在车站送我,那个时候本溪还是有站台的。她就站在距离列车半米的白线上,敲着窗玻璃告诉我到了打电话。后来她就被列车员警告走了。
我当时还牛气哄哄的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一展身手了,挥一挥衣袖叫老妈快走。
后来老妈回去了,列车也开动了。那火车的时速256千米。一个小时刚过去,我就开始想家,擦擦眼泪笑话自己没出息,勉强对自己挤出一丝笑意。然后便是长久的涕泪横流。
想妈妈做的一手拿手的红烧肉,想经她手里出来的包子才叫一个薄皮大馅儿十八个褶儿,她做水煮鱼的时候更是魅力无限,只应天上有的架势。
上次回家妈妈说:“女孩子家,只要一恋爱,就抛舍一切了。有个小节假日什么的都不回来了,专注的往北京跑。”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去见赵先生,是难过大于欢欣的。总要离别,本以为早已习惯,但事实是,每一次分别都更加痛彻心扉。
因为难过,所以难忘。
那应该还是我高二的时候,我和赵先生复合,瞬间的欢愉被异地打破。我记得当时我们坐很拥挤的公交车,摇晃个不停。
他说,你靠在我怀里。
我靠在他肩膀,看他拿出手机翻我们分手时他写给我的没有发出的短信,每一句一字都在鼓舞我,让我义无反顾。
后来的那两年,我们就只能过年和国庆节才会见面。
印象特别深的是有一年夏天,他因为得在户籍所在地办护照,所以回老家。我当时在上课,他说他已经快到。我记得很清楚,看见信息上“等我”两个字,瞬间失声哭出来,把班主任吓坏。然后课间,下来的一堂课是体育。
班主任一向很温和,关心的询问。当时面对一个男老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能想到的理由就是,有亲戚来了。
我说,老师,我肚子很疼,能否不上体育回宿舍休息。老师说好,我便一个箭步飞出去。
我在本溪车站接他,看着他风尘满怀的下车,一个楼梯一个楼梯的下来,可能坐了太久车还带着些晕乎的感觉。
他走完最后一个楼梯,看见我,整个人倒过来般拥我入怀,叫我名字。
那一瞬间,只有五分钟,可是在我脑海里来来回回反复回忆了上千次,所以一直觉得时间很长,有点像永远。
我在本溪车站送他,那天我和代课老师借口说去卫生间。穿着校服就急着赶去车站。
赵先生说,走的匆忙,不想我来送,怕舍不得走。
我就怕他不等我,所以碰见一路红灯,然后就一路哭。司机一句话不说,但是速度很快。
到车站门口,我着忙下出租车,车门刮到一位骑自行车的大叔。大叔不依不饶,站着却说腿痛不能动。
那是我第一次遭遇这种事,后来还有,只是回想起来那一次最刺痛。我颤抖着双手,又说不明白话的从校服兜里掏出二百块。我说,大叔,我把我兜里钱都给你,你让我走吧,我求你了,我要见不到他了,我求你了。
大叔没有得逞,因为赵先生及时赶来。他大声的喊着我的名字,我回头的一瞬间,看见了 我的英雄。
赵先生摆平事情后,一边和我往火车站走一边教育我,遇到事情不要慌。 他教育我的时候严肃的很,我委屈的点头,眼泪自然止不住。他便不再说。
只是拉着我手。他从前总说我的眼睛小。后来终于说,我哭红了眼眶的样子很美。但是哭多了对眼睛便不好。
我笑着一直送他上火车。他看了我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我感觉到有泪在他眼里打转。
列车开动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钱包,把里面现金都掏给我。
车子一边开,他一边喊着,买好吃的,买好吃的!
我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他的表情。我只能看见他的表情,就决定爱定这个人。
我说,我等你再回来。
那个夏天总是矛盾的很,下很多的雨,却一点不滋润。
三毛说雨季不再来。我说,雨季不再来。再也没有一个雨季叫我那么难忘。
这次去北京,是前几天的事。十七号去,二十一号回。算起来我们都特别满足。
今天送我回学校时,他一直笑,却一直在说,感觉昨天才接你来,感觉昨天才接到你。
我也打趣,说这几天被你吃了不成?
本以为早已经习惯离别,可我们在检票口分别后,一转身我便泪流满面。活这二十几年,所有书里形容的泪流满面都被我理解在他身上。
我检完票拎着笨重的背包回头看他。北京西站很大,所以隔着玻璃我只能看见他两分钟。最多两分钟他就走出我视线。
我看见赵先生时不时仰头,慢悠悠的走着。大概过了三四步,他带着眼角能照亮我一辈子的泪光,回过头来看我。
那一瞬间,我注意他的侧脸,他的眉毛鼻子,他的眼泪。他最具魅力的喉结。
我才知道那句话:我爱的男人有着世上最美的侧脸。
我们就那么对视着,然后我转身进了候车室。
我进候车室时在想,总有一天我要踩着七彩祥云,来看我最深刻在意的爱人。
那时我最爱他的也许就不再是他回头时的样子。
可现在的我,最爱他回头时的样子。我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