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幸运的,即便是我们之中最倒霉的,因为黎明总是会来。——题记
很久没有静下心来认真看完一本书,那种结束后的饱腹感,是欣喜是忧伤还是满血复活,我甚至找不到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正如同作家詹妮特·温特森本人,从一个年轻率性、作风张扬的温特森到一个幽默练达,学会与媒体打交道的温特森,变化的出现,是多种经历与情感交织后的生活状态的重生。
名为银儿的孩子的自述,故事是从这里开始的。“有些人在山上长大,有些人在山谷里长大,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平地长大,我一生下来就掉进这个倾斜的世界里,而从此以后我也就过上了这种带着倾斜角度的生活。”意外成为孤儿的银儿从斜坡家里辗转到品契小姐家中,最后走进拉斯角灯塔,开始了与灯塔看护人普尤的生活。
作为普尤的助手,银儿最惬意的时光莫过于听普尤讲灯塔的历史,讲那些与之相关的故事。从“故事”出发,温特森将其作为全书的连接点,故事中套故事,听故事的人讲自己的故事,银儿的故事,普尤的故事,达克的故事,还有那条前腿长后腿短的小狗的故事……通过讲故事的方式,赋予混沌生活一个形态,一个生存经验得到自我关照,获得自主性的形态,这或许是我愿意听他们讲故事的初衷。
刚来到灯塔的银儿是极大不适应的,失去最重要的人,就好像漂浮在大海上的木板,随波逐流中忘却自己的存在。因而她说黑暗就在你身边,我学着在黑暗中看,学着透过黑暗看,学着看我自己的黑暗。一边在黑暗中看护灯塔,一边听普尤讲达克——一个过着双重生活的牧师——的故事。爱上莫莉的达克因为自身的欲望和骄傲,抛弃了这个同样深爱自己的女人。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后,一次偶然机会,达克意外与莫莉重逢,于是他便有了两个身份(高尚的杰基尔和丑恶的爱德华·海德),两个妻子,甚至两个孩子。
达克是病态的,他渴望妻子甜美的微笑,又时常对其施以暴行,不能选择以哪个固定身份生活,又陷入自我纠结的尴尬境地。以至当莫莉发现他的秘密——另一个在她之前的妻子和家庭——劝说他一起离开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挽留这个又爱又恨的女人。最终,达克带着象征自己欲望的海马标本,走进了大海。
普尤陆续讲述达克关于爱和欲望的故事瞬间,银儿对生活的态度,也在悄然变化。她甚至习惯了这种固定在灯塔里的生活,就像把锚固定在岩石上,真心实意面对太阳的烘烤,海水的侵蚀,稳定的生活状态让她不至于像那些漂浮着的水手一样,苟延残喘后沉入海底。
然而生活又是时常变化的,北方灯塔管委会对拉斯角灯塔进行自动化改造的决定将普尤和银儿抛出了他们的世界——普尤失踪了,银儿开始独自寻找普尤的历程。在此期间,因为爱,银儿偷过一本书,一只鸟,有过一段被认定为患有严重精神病的孤儿的遭遇,也收获了一份跳出达克欲望与恐慌,能够坦然面对、安静拥抱的爱情。故事的最后,银儿与普尤重逢了,再次面对那个老得像独角兽的灯塔看护人,那个胳膊下面夹着一袋故事的老人,那个烤香肠烤得自己的皮肤像子弹壳一样厚的老人。银儿已经能够很轻松地跟他讲她的故事,无论是被遗弃的孤儿,被警察逮捕的偷书人,或是那份甜美的爱情。
站在银儿的角度,普尤就是自己的灯塔,从黑暗中知道爱,从寻找中发现爱,从获得中分享爱。虽然一开始我们身处黑暗,我们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述过去,从哪里开始新生活,我们却能够把握现在,即便现在是绝望,也能从绝望里发现可能。我想这就是温特森想告诉朋友们的话,在一切还未结束之前,替代病态辗转后的自杀,我们为何不尝试着用爱救赎自我,救赎生活。如同银儿自己所说的:我把爱看作一种自然的力量——像太阳的光一样强烈,是必需的,是不受个人情感影响的,是广阔无边的,是不可思议的,是既温暖又灼人的,是既带来干旱又带来生命的,爱一旦烧尽,这星球也就死亡了。
灯塔是高尚,是坚韧,是美的象征,同时也是航标,是指引。普尤是银儿的灯塔,指引银儿放弃自暴自弃的过去,开始新的生活;爱同样是银儿的灯塔,告诉银儿拼尽全力去寻找去守护,是多么值得的一件事。
生命是时间中的一个停顿,一个洞穴中的口子,一个需要词来填补的空白,这个词,不是达克牧师的欲望,不是品契小姐的悲观,而是爱,是用爱包裹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