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浸润过轻薄的窗帘,慢慢洒向屋里每个角落,时钟滴滴答答声愈加显得室内静谧恬淡。可我的心却犹如被接连不断的石子砸到的湖水一样涟漪不断,起伏不平,难以入眠。
白天,小车无助哭诉的样子不断浮现在眼前,滚滚滑过脸庞的泪水犹如岩浆滚过我的心脏灼热炙痛。这得是多大的委屈,能让一个天真幼稚的孩子哭成这样。
小车今年初三,白净清澈,简单纯善,丢三落四,粗枝大叶,每天笑嘻嘻,一张小嘴不是吃东西就是在说话,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内心很自卑敏感,我能在她身上看到我的影子,这可能也是我们比较投缘的原因。
我家重男轻女,妈妈本来想生个男孩给哥哥做伴,结果生了一个丫头,所以多少有点忽视我——妈妈要下地干活,一天只给我喂两三遍奶,尽管如此,八个月时还是给我把奶隔了。从心理学角度来说,这使我很没有安全感,而爸爸的粗暴戾气,哥哥姐姐的疏忽,再加上上中学时由于皮肤病吃太多含激素的药而胖的一发不可收拾,自信心也就随着体积变大而变小,我便越来越自卑,总觉得没人爱我,没人喜欢我,常常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觉得自己爷爷不亲奶奶不爱,是那个在独自在暗夜角落里哭泣的小孩。所幸妈妈是个温柔似水的人,可能因为辛苦劳作疏忽了我,可对我还是体贴入微的,让我还能找到一个温馨的港湾停泊我疲惫的心灵。
小车比我的情况还要糟糕,在应该跟父母建立牢固的亲子关系的三岁前她跟爷爷奶奶生活,三岁后回到妈妈身边后,总和妈妈亲不起来,妈妈也因简单直白,心直口快,想什么就说什么,又没有什么文化,不看教育方面的书籍,寻找应对孩子各阶段会出现的问题的方法,提升自己,只是不断找孩子的毛病,让小车与她渐行渐远,离心离德。
后来,有了小弟弟后,小车就更没地位了。
小车记得非常清楚,那是一个周日的上午,蓝天上云舒云卷,树枝上鸟儿咛喃,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坐在阳光里练习古筝,二宝和妈妈在客厅玩耍,不时提醒她注意指法和节奏。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这种生活真幸福,有父母兄弟,有关爱,有吃有喝,有美妙的琴声。
可,生活就愿意跟人开玩笑,她没想到她的一个无意识的回眸,让她从此害怕练古筝,害怕相同的场景。她看到妈妈拿出一袋小食品和一块巧克力,悄悄地塞给二宝。她说:“阿姨,你不知道,我也想吃。妈妈总说小食品随便吃,可小食品要花钱,特别是巧克力很贵的。我想做个让她觉得懂事的乖孩子,那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吃,我再想吃也要忍。妈妈想着给二宝,为什么就不能想起我?难道我不是她生的吗?男孩子有什么了不起?为什么就要优待?”
小车哭着说,她也想妈妈抱抱她,夸夸她,陪陪她,而不是只是喊“快点写作业去”,只是问成绩,成绩好时没反应,成绩不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也不帮她找原因。小车原来成绩优异,只是后来才变成中等生的。她和我说:“我学得好与不好,没两样。学习好的时候,妈妈不满足,总说‘为什么人家考100分,你只考99分’,然后就是骂她学习不认真。学习不好,也是骂。既然都是骂,学习好要付出那么多汗水,学习不好时就是玩,为什么不玩呢?自己还落得轻松一点,只要不落后到让自己接受不了就行。”
她觉得她在哪里都无法融入到团体中。在家里,她在自己南面的卧室里,听着爸爸妈妈和二宝在北屋榻榻米上有说有笑,二宝娇嘎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一样吸引她也加入到他们中间,不过,真的跑到那屋后,她发现自己融入不了他们,她不会像二宝一样撒娇求安慰求抚摸,爸爸妈妈也没有像逗二宝一样跟她说话,她不过是换个地方听,换个地方当旁观者。
在学校也如此,她放弃自己的个性,违心而卑微的顺从同学们的想法,换来的却是伤害,蔑视和排挤。
她诉说的过程,我很少插话,只是给她递纸巾,默默地注视她,待她平静后,我对她进行开导。
孩子,你说你妈妈不爱你,怎么可能呢?我以一个母亲的人格担保,她爱你,只是她不善于表达。要不她不会挺着大肚子,用浮肿的腿站四个小时给你做披萨、面包、蛋糕、奶昔,只因为你早上不爱吃饭;要不她不会给你买600元的棉袄,而自己只穿你剩下的;要不她不会在你英语成绩不好时,四处托人,挖门道洞给你找老师,最后不惜破费给你找一对一的老师,要知道一对一学费一小时200,而她一天的工资也不过100多。
她之所以简单粗暴,遇到问题只会找别人的错,而看不到自己的不足,不能靠学习来提升自己,主要就是因为她的文化底蕴不够,一个初中都没毕业就出门打工又不爱看书,不相信科学育儿的人,你能奢望她懂得改变吗?
既然如此,你为了不活成你妈妈那样,你就应该好好学习,用知识武装头脑。
你说你想远离他们上大学,自己打工养活自己,这也是要好好学习的。
你那么聪明学习肯定不是问题,问题是你自己能不能持之以恒地学。
我们两个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白花花的天花板,聊着各种话题,她吐槽她妈妈的强势,八卦同学们的趣事,倾诉心头的郁闷。我给她讲女孩子应该注意的事项,讲女孩要自尊自爱,讲生理结构,讲什么是爱情,应该怎么去爱人?
她听得眼睛越来越亮,眼神越来越温和。
她就像在原始森林中迷路的小孩,面对弥天的大雾,看不到前方的路,无助而迷茫,但愿我的话是一束光,能给她指引方向;是一点火,能让她感受到些许温暖;是一缕春风,能吹化她心里的寒冰,从此笑看风云,不在暗夜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