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直坐到天黑，一直到电话铃响起。陆天忱走了，他永远地离开了我的世界。我无法说清心底的滋味，是荒凉还是解脱，是悲哀还是空洞。一切都结束了，竟然这样快，竟然这样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我倾刻间脱离了二奶的身份，‘获得’了自由。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站起来，找到手机，是司瑞琪。

“冉冉，你在干什么？怎么才接电话？我担心你呀，陆天忱还在你那里吗？”她急急地扔出这一堆问号。

“琪琪，结束了，我跟他结束了，他现在回家与他的家人共进晚餐了。”我笑着说，但泪水却倾泻而出。

电话那端出现暂时的沉寂，然后司瑞琪更加急切地问，“你是说你现在一个人在家？陆天忱他放弃你了？”

“是的，从今天起，我跟他再没关系了。”我哽咽着说。

“等着我，我立刻就过去。”

司瑞琪用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来到我身边。打开门的一瞬间，她看到的是哭得梨花带雨，如同离了魂的躯壳般的我；而我看到的却是一脸兴奋激动万分的她。看她的样子，仿佛我不是被人抛弃，而是捡到了一箱价值连城的财宝。

她拉住我的手，一起坐在沙发上，然后看着我。

“先祝贺你，重新获得自由，然后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为她的祝贺表示感谢，因为我没有一丝欣喜。我讲了陆天忱父女的斗争，最后陆天忱是因为女儿的绝症而放弃了我，放弃了他的爱情。

司瑞琪瞠目结舌地听了整个故事，戏剧般的过程和结局让她一时感叹不已。她想不到陆千妍年轻的生命就要划上句号，更感慨于陆天忱对我的炽热爱恋。但事情终归是以这样的方式了结，陆家获得了暂时的大团圆，只留下我在这里品味孤独。我没着没落，魂不守舍，司瑞琪却是十分释然，甚至满心欢喜。

“冉冉，我知道，你和陆天忱日久生情，突然这样，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得从另一个角度想，你自由了，明白吗？你再也不用忍受道德上的压力，再也不用承受别人的白眼，再也不用只为他陆天忱一个人活着。你自由了，从身到心，从肉体到灵魂，全部自由了。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啊！冉冉，不要再哭了，为你的新生高兴起来吧！”

我哭倒在她身上，“琪琪，可是我心里好难受啊，真的好难受。陆天忱离开我，他也不会开心的，他的女儿得了绝症，他现在放弃了爱情，将来还要失去亲情，他将会多么痛苦？”

司瑞琪叹了口气，“冉冉，我知道，陆天忱也是我的恩人，没有人看他的笑话，没有人希望他不幸福不快乐。只是有些事，真的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如果远离他就是对他的最好，我们就只能选择远离他，不是吗？难受你就哭吧，总会过去的，过去就好了。”

终于不再孤独，有司瑞琪陪伴我，这真好。我伏在她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后来，司瑞琪把我搀到床上，我们一起仰面朝天地躺着，我拉着她的手，抽泣着。

“冉冉，不管你舍不舍得他，舍不舍得从前的生活，毕竟一切都结束了。你得为自己想想了，以后该怎么办？还在这里开店，还是彻底换一种活法？”

我凄然一笑，“在这里，我已经臭名远扬了，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人家的二奶，破坏人家家庭的坏女人。陆千妍停止了报复，但她阻止不了人们的好奇心。以前忍着，是因为我要等陆天忱，等他来给我一个结果。现在结果出来了，我不必再继续承受那样的羞辱了。既然结束了，我就该选择告别。”

“我也认为告别是最好的方法。可是怎么告别？你有想好吗？”

我摇摇头，“太仓促了，太短暂了，我还来不及去想如何告别。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司瑞琪叹了口气，“也许，你还要等另一个结果。”

我们都没再说话。我没有问她口中的结果指的是什么，她也没有追问我是否同意她的意见。但我想，她是最懂我的。

我躺在床上，阻止思绪向从前飘荡。我想从今天起，给自己的过去划一个句号，不再让回忆折磨我的未来。我又不敢向往将来，我不敢想太多，我都不知道我这样的女人还该不该、会不会拥有美好的将来。我唯一能想的，就是从明天起我不会再营业，我会把店兑出去，然后离开。

冥冥中，也许我在期待一个结果，司瑞琪口中的那个结果。

司瑞琪很懂我，她什么也没有再提，没有提到任何一件事和任何一个人，她给了我足够的关怀和足够的空间，她陪我渡过了漫漫长夜。早上，又为我煮了一碗汤面，才动身去上班。

“冉冉，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坚强的女人，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好好在家呆着，会有人来看你的，不是吗？”

她向我微笑，俏皮地微笑，发自内心关切的微笑，然后走了。

我端了汤面，坐在茶几前。我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吧？肚中竟是如此空虚。碗里那细软雪白的面条配上翠绿的菜叶，真的是太美了。我吃了几口，就有泪珠掉进碗里。

门外响起敲门声，轻轻的。很礼貌，我突然觉得这个频率和力度实在是太熟悉，我扔下汤碗跑到门前，一把拉开，果然，门外，阿文正微笑着看着我。

“阿文？怎么是你？”我颤声问道。

“呵呵，按约定，今天不是该由我来陪你吗？”他进门来，微笑着说，“那天我们一起订好的，可是今早司瑞琪却又电话给我，嘱咐我一定要早点来。”

我热泪盈眶，为我的友情。

“是吗？她这个家伙就是热心肠。”我躲闪着，隐去了自己的泪水。

阿文很随意地进来坐在沙发上，“她说她给你做早餐了，要不我又会给你捎来素馅包子呢。”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我试探着问。

“没什么呀，对了，你今天不打算营业吗？我在后面楼下转了好久，才找到上楼的楼梯。”他还是那么温柔，连语气都是轻轻的，就好像怕声音大了吓到我。

“嗯，我再也不营业了，以后再也不了。”我说。

“为什么？”

“我和陆天忱已经结束了，再也没有任何瓜葛。所以，再住在这里，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要离开，永远地离开。”

阿文显然受了震动，他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我。

“我和他结束了，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回来。”我看着阿文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放弃你？”他问。从我认识他时起，我就没见过他有过大喜大悲的情绪变化，他总是那么温吞，就好像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今天，他还是老样子，稳稳地坐在那儿，声音语调都没有变化，只是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我不得不再讲一遍，我都不知道还有谁要听我的故事，我还要给谁讲那个过程。但我知道，我得给阿文讲，我得让他知道事情的经过。只是这次讲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泪流满面，不再如在司瑞琪面前那样的恣意放纵，不自觉中，我在阿文面前有了矜持。

阿文默默地听我讲完了昨天的故事，然后他看着我，平静而温和。

“你确定自己真的走出来了？不再留恋，不再怀念，不为失去他而痛苦？”他问。

“我确定。”我肯定地说，“虽然那是一份很厚重的爱，可是它也给我带来了心灵上的愧疚和痛苦。爱有多深，痛苦就有多重，那不是我该扮演的角色。我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再幸福也没有它存在的意义。如今，我解脱了，我不是舍不得他的爱，也不是庆幸重获自由，我只是不再有罪恶感，这很重要。人活一辈子，不为害他人，不也很幸福？也才有他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阿文微笑了，“阿玉，我喜欢听你这样说话，又有些像曾经的你了。我也很高兴你能想开。这就好，就让过去的统统都过去，让那一页掀过去，从今天开始，重新开始。只是，你说要走，会去哪里？”

“我还没想好。”我绞着手指，轻轻叹口气，“发生的事太多了，太快了，我还来不及想。我只知道，我必须得走，我不能给陆天忱留一点希望，不能再让他两难。也不想让自己终日活在尴尬之中。”

“嗯，我明白，你走了，会有人和你同行吗？”他问。

我抬头看他，他的脸上还是淡淡的微笑。

“同行？呵呵，会有人和我同行？”我摇摇头，“哪里会有呢？”

他还是淡淡地微笑，“既然没有，那我来和你同行好不好？让我来当你的旅伴，陪着你，走完未来所有的路程？”

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脸一下子红了，这也许就是我心底里最期待的东西，司瑞琪口中的那个结果，可是，它会来得这样快吗？这是真实的吗？

阿文站起身来，来到我面前，坐在我身边，拉起我的手，轻轻说道，“阿玉，从昨天起，你获得了自由；那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又再次获得爱情。我可能没能力给你富足的生活，但我可以给你美丽的爱情和一生的关爱。高兴起来吧，有我在你身边，你一定比过去的任何一个日子都快乐。”

我的手开始颤抖，浑身开始颤抖，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听到的话，今天终于听到了，如此激动大约并不过分，只是我还是有些尴尬和恍惚，是因为昨天和今天距离得太近。这种大喜大悲和极速的发展变化实在难以让人承受。

“你真的愿意吗？”我颤声问。

“当然愿意。”阿文轻轻把我揽入怀中，抚着我的头发，“阿玉，也许你不知道，早在我们一起生活的日子，你是郁蓝的日子，我就爱上你了。只是当时我不够明确，还停留在从前的意识，还以为我和你根本是两条无法相交的平行线。直到你失踪，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才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那种感情已经不再是我最初接纳你的程度，不再是亲情，我体会到，那是真正的爱情。没有你的那段日子真的是太痛苦了。而在我想你的那些日子里，我自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不再是曾经的我，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我想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值得庆贺的事情吧。再见你时，你却已经是别人的女人。我从你的眼中读懂了你的心，我也从陆天忱的眼中看到了他对你的爱。我知道，我没有能力给你他所能给你的一切，而他对你的爱更是绝不逊色于我。你在他的身边该是最幸福的。所以我决定退避，不管是谁，只要他能给你最大的幸福，我都会欣慰。因为你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也不可能再找别的女人，因为我永远也放不下你，我会守在你身边，看着你幸福地一点一点变老。我担心天有不测风云，他不能陪你一直到老，到那时候你可怎么办呢？还会有人如我这样爱你吗？如今他真的放弃你了，他不再给你爱，不能再保护你，该到我出手的时候了。我怎么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不管有谁与我竞争，我都不在乎，这次我一定要把你抢到手，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走，无论如何也不要你离开我身边。我要保护你，爱你一生一世。以后，我们再也不受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的人的烦扰，我们走得远远的，到任何一个城市乡镇农村都行，只要你开心。好不好？”

我伏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他的话是那么的温暖动人，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动听，那是我这辈子最爱听的话。他所描绘的，憧憬的，也正是我最期待的人生结局。如今他就在我身边，拥着我把我最向往的未来亲口讲给了我。

“阿文，你真的愿意陪我，永远跟我在一起吗？”我轻轻问。

“当然，还须我多说吗？”

“你不嫌弃我吗？”

“你在我心中，是最好最美最干净的女人。我说过，你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不管怎么样，我都爱你。一天比一天浓厚，越来越醇香。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几天，怎么处理这个房子和这个店随你心愿，你甚至可以交给司瑞琪去办理。我也回去辞职，把房子卖掉。在这个城市呆得太久了，该换换空气了。然后我们就一起出发，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喜欢唱歌我们就唱歌，你喜欢开店我就陪你开店。总之，过我们最向往的日子，好不好？”

我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喜极而泣。

他轻轻地吻着我的耳朵，温柔地说，“这回安心吧，不要胡思乱想了，把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好，然后跟我走，好吗？”

我点头，幸福得几乎眩晕。

阿文一直陪我呆到中午，一直拥着我，给我轻声絮语的抚慰。在他的怀抱里，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所有的浮躁，喧嚣和混乱似乎都离我远去，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宁静，我看到的，只是阿文那张俊俏的脸，听到的，只是他有力的心跳。

我和他之间，不谈性，这并不是一个谈性的时间，他想要的和我想要的，只是守在一起的幸福，并非掠夺和攫取。到了中午，他轻轻吻了我一下，说，“让我来为你煲汤好吗？以后我不要你胡乱填肚子，一定要好好吃饭，我要把你养得胖胖的。”

我微笑同意，看着他打开冰箱，在里面翻找可能的原料。他找到一片冬瓜，一袋黄豆，一根胡萝卜和几颗肉丸。

“这就不错了，我可以调制一锅很好的汤了。”阿文向我一挥手，给了我一个灿烂的微笑。

阿文进了厨房，我也起身跟他进去。我不想离开他，一分一秒也不想。我靠在门上，看着他把诸多材料洗切好扔进汤锅里，看着他放进调料，把锅盖盖上。阿文回头看看我，我想他是理解我此刻的心情的，因为他笑着说，“以后做饭的事全归我，但你都得在旁边看着，有你在身边，我会觉得更有劲头，一点也不孤单。”

我真希望永远不再与任何人接触，不受任何打扰，只跟阿文在一起，享受这种宁静。我舀了一碗米，洗了，放进饭煲里，然后和阿文对坐在饭桌前。不一会儿，米香和汤香便充斥了小小的厨房的所有空间，这让我更钟情这种平民百姓的家常生活。事情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这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正常生活。

吃饭的时候，司瑞琪打来电话，询问我的状况。这个家伙该是知道事情发展的方向和结果的，只是她偏要求证一下而已。当她听我说我正在和阿文一起吃午饭，就不怀好意地笑了，“哈哈，我敢说，你现在一定是在想与世隔绝了才好，只要有他在身边就行了，对不对？”

虽然是在电话中，我还是红着脸笑了，没有谁比这个家伙更了解我。

“对不起，琪琪，真谢谢你。”我语无伦次。

“哈哈，又被幸福冲晕了头脑吗？所以我说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也许是对你最好的结局。好好珍惜吧，这一次一定要把握好，千万不能再出差错了，好不好？好了，你们吃吧，我不打扰了，白白。”

司瑞琪不等我多说一句话，就挂了机。她知道我此刻最需要什么，我绝不会介意她的如此‘失礼’。

“你能拥有这么伟大的友情可真好。”阿文叹道。

我幸福而骄傲地点点头，是啊，能拥有琪琪可真好，人生一世能拥有一份真挚的友情可真好。

“再让我给你一份真挚的爱情，是不是会更好？”阿文说。

我轻轻点头，幸福而羞涩地微笑。一个女人在爱她的男人面前，总归是这个样子。

吃过饭，我和阿文一起洗碗，又一边研究着今后的打算。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庄晏。

“玉姐，我想跟你谈一谈。”他的声音很严肃，仿佛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庄晏？”我问。

“我现在在你店门前，我有话想对你说，可以吗？”

“好吧，你从后面上二楼吧。”我答应了他。

阿文把碗收拾起来，擦手说，“那我回去了，去办理我自己的事，辞职，卖房子。”

我轻轻地拥了他一下，“好的，我这边也会很快结束。”

阿文走了，庄晏上来。我想早晚我也得跟庄晏谈一谈，跟他做一个了断。他是一个有着锦绣前程的孩子，该让他打开心结，重新拥有他本该拥有的年轻的爱情。庄晏脸色却是十分的阴郁，似有万分的不开心。

“怎么啦，庄晏？”我有些惊诧。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上午陆千妍找我了，我一直跟她在一起。”

“是吗？她对你说什么了？”

庄晏低下头，“她对我说，她活不太久了。她还说，她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不想就这样带着遗憾死去。她想……她希望我能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我惊愕地睁大眼睛，“是吗？那你怎么说？”

庄晏抬头看我，目光中充满难以置信的迷惘，“玉姐，你听到这个消息一点都不震惊吗？一点儿都不会关心她吗？她可是陆天忱的女儿，才刚刚二十出头就要死了，你难道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你怎么会表现得这么冷漠？”

我望着他，比他还要惊讶，他竟然会从这个角度想我？

我挪开目光，叹口气说，“她的事我早都知道了，正是因为她的病，我和陆天忱也已经结束了。我和陆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了。”

“什么？你是说你已经……？”庄晏几乎跳起来。

“呵呵，那丫头没跟你说这个？是的，已经结束了。”我平静地说。

“那你怎么办？”庄晏忘了刚才的‘不快’，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身上。

“没什么的，我会离开这个城市，换一片天空生活。很快就要走了。”

“那怎么行呢？你一个人到哪里去？我怎么能放心你？”庄晏激动地说。

“我三十多岁的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现在关心的是你，陆千妍提出这样的要求，你怎么想的？”

庄晏看着我，面色中露出一丝痛苦，“玉姐，只要你一句话，我会跟你走。不管你还爱不爱我，我却一直在爱着你。只要你愿意，我毕业了就跟你去任何一个地方。”

我笑了，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觉得他可笑，“庄晏，别再骗自己了，你已经不再爱我了，你只是偏执地把自己的感情停留在过去。从那天你讲到认识陆千妍时起，我就知道，你已经在心里接受她了。一见钟情是人生最美的风景，不管她的生命还有多久，好好去爱一场吧，让她达成心愿，这是你本来想要对我说的，不是吗？”

“是的，我来就是想对你说这件事，可是现在我犹豫了，我舍不得你，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我会惦记你一辈子。”庄晏嚷道。

“你大可放心，我已经有阿文了，他会陪我离开这个城市，去往任何一个地方。”我微笑着说。

后来，庄晏在惊讶中听我大致讲了和阿文的故事。我省略了所有细节，只留下了阿文和我早都相爱的部分，如今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庄晏呆呆地望着我，这是他着实没有想到的结果。

“是这样吗？”他喃喃地说。

“是的，所以，庄晏，抛开一切包袱，去找陆千妍吧，你还年轻，有能力再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那将会是你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庄晏突然哭了，紧紧抱住我，“玉姐，你要去哪里？我们真的又要分别了吗？这一次，你还会不会一去无踪，让我找不到你？”

“庄晏，你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发展自己，总有一天，我还会像这次一样，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的。到那时，你也许已经有了娇妻爱子，我也有了幸福的家庭，我们还是好姐弟，好吗？”

……

庄晏走了，去找陆千妍。我找了一张纸，写了‘出兑’两个大字，然后下楼。我来到店门前，把那张纸贴在上面。阳光很灿烂，我眯着眼睛，朝天空看，天好蓝，有一片云像一朵花正在笑着看着我。

事情发展得很顺利，我贴出出兑布告不久，就有一位女士携同丈夫前来应征。她不但看中了我的内衣成色和商店的地理位置，还一并看中了我的上下一体的楼盘。经过协商，在司瑞琪的帮助下，我把所有都卖给了她。我把属于我们的部分提出来，其它的钱款存在一张卡里，交由司瑞琪，嘱咐她等我走后，交还陆天忱。这二层楼是陆天忱送我的，我从来也没有认为这份财产属于我。如今我要走了，就让它物归原主吧。我不知道他买下这个地方时花了多少钱，但司瑞琪告诉我，这个楼卖的价格以当前行市看是非常合理的。想起当年陆天忱为了我‘强行’买下这两个楼层，我唏嘘不已，如今真的是物是人非了！

我再也没见到过陆天忱，这是他给女儿的承诺。我知道他不好受，但我必须舍弃。除了嘱咐司瑞琪好好辅助他，同时真心地为他的女儿祈祷健康平安，我再无能为力。

我把想要带走的东西整理好，装进一只大旅行箱内。阿文一手拖着皮箱另一手挽着我下了楼，我就这样离开了这个发生了太多故事的地方。阿文那边已经辞了职，房子也已经基本卖妥了，一对小夫妻已经交了订金，我们就等他们凑齐了钱，交上房款，之后就要动身离开了。

一路坐在出租车里，我看到阿文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微笑，他不时地回头看我，手则一直握着我的。‘永远也不要跟他分开’。我感受着他的温度，在心里暗暗说。

到了家，上了楼，我看到屋子里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该带走的，已经打好了包，留下的都送给即将入住的小夫妻。阿文对我说，有了我，他就觉得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了，其它的身外之物全放弃也不心疼。

“你都收拾好了？”我四处打量着，又问了一遍废话。

“当然，只带走随身用品，其余所有东西都送给新主人。”阿文快乐地回答，不在乎我问过几遍。

“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噢，所有的电器，所有的生活用品。”我说着，跑进我曾经住过的卧室。我看到屋内的摆设还跟我住的时候一模一样，就连床单也还是那一条。

阿文进来，抚着我的肩笑道，“这张床上，睡过我最可爱的女人，也睡过一个大明星，不知道还会有谁有幸睡在这上面？”

我依偎在阿文的怀里，轻轻说，“不管是谁，我们一起希望他幸福，好吗？”

阿文轻轻点头，拥着我进到他的卧室，他的宽敞的大床上，铺着一条崭新的百合花图案的床单。他何以在这个就要离开的时候换上一条新床单？

这时，阿文紧紧搂住我的腰，在我的耳边轻轻地低语，“告诉我，此刻你在想什么呢？”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也许我想到了我不该想的内容，他也许猜到我想的是什么，他把我转了过来，热辣辣地盯着我的眼睛，“今天，为接你回来，我做了精心准备，我想在这间屋子里……真正做你的男人，可以吗？”

我激动地看着他，内心狂跳着。 阿文捧起我的脸，将吻轻轻印在我的额头上， “阿玉，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是我视如珍宝的女人。以后，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受半点委屈，我们一定做一对世界上最快乐的夫妻，好不好？”

……

火车站里，只有司瑞琪和秦剑北来送我。司瑞琪泪眼盈盈地笑着，祝福我和阿文的美好未来。秦剑北也表达了他的祝愿，他当然知道，有阿文照顾我，没法不放心。

“到现在也没定下来到底去哪里，你们可真是的。”司瑞琪娇嗔地说。

我微笑，“我要和阿文好好出去玩一玩，先去云南，再去西藏，什么时候玩够了，什么时候再决定去哪里定居。放心吧，到时候一定会告诉你的。”

“嗯，我知道，你和阿文在一起，我也放心。”司瑞琪转向阿文，“不过你得注意，把我们冉冉养成小胖猪，那可不行。”

大伙都笑了。我拉着司瑞琪的手，“我这边不用惦记了，倒是你们，你们到底想咋样？拖了多久了？人生很短暂，没那么时间给你用来拖沓的。”

司瑞琪回头看了看秦剑北，秦剑北也正在看着她，目光中充满深情。

“这一阵子因为你的事，大家都没闲着，总是一起讨论来讨论去的，这感情也在其中增加了许多。他说了，等你这边解决了，成了定局，他就向我求婚。”司瑞琪笑着说，脸上竟羞涩得红润起来。

“琪琪，不许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他，一定得好好难为难为他。”我看着秦剑北，抿嘴笑了。

阿文走过来，扯着我的手说，“你就不要出坏主意了，要我看，大家经历了这么多，都会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感情的，北哥和琪姐一定会非常幸福的。走吧，检票了。”

我俩和他俩挥手告别，眼里流的是泪，脸上含的却是笑。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再见。”阿文喊道。

“大家都会幸福的。”司瑞琪也喊道。

“你们会幸福，我们也会幸福。”秦剑北喊道。

“再见，幸福的人。”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