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跟安安继续过着相依为命的日子。
因为生病,许久没有收入来源,靠着之前存下的那点儿积蓄,唯一才能苦苦支撑大半年,如今又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确认康复后,隔天她就欢天喜地地带着之前的存货回到春风市场,干起了摆地摊卖小饰品的老本行,又开始混迹在那些熟面孔之中,吴大姐、小王依然热情如故,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到了秋季,安安满七岁了,正是入学的年龄。原来居住的那套房离春风市场太远,来来回回不方便,安安如果就近上学的话,接送就成了大问题。
唯一当机立断,退租了已经居住七八年的那套房,在春风市场边儿上重新租了两间平房,附近刚好有一所九年一贯制学校,小学、初中都有,她给安安在那儿报了名。这样,接送孩子与摆地摊都不耽误,省去了路上的来回奔波,她也能轻松点儿。
母子俩的日子过得无波无澜,却是岁月一片静好的局面。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一晃,八年过去了。
一个星期四的下午,市场上顾客不多,唯一正在看摊,就见远处急匆匆走过来一个中年妇女,像是奔着她的摊位而来。
她以为是熟客,刚想打招呼,那人却语调急促地先开了口:“哎呀,唯一,可找到你了,我在那头转了几圈都找不到你!”
嗯?唯一愣了下,觉得来人有点儿眼熟,顿了一会儿,她想起来了,原来是老左家邻居林大爷的女儿林英。很多年没见了,险些没认出来。
“林姐,十来年没见了,我都认不出你了。”唯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热络地打着招呼。
“可不是嘛,我长年住在东城,不常回来,”说着,她面色凝重起来,“这两年我爸身体越来越不好,我过来照顾他。”
“是的呢,林大爷今年也快八十了吧?”唯一问道。
“七十九了,”林英神色怆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似乎有点儿欲言又止,“我爸让我来找你的,你公公……”
“哎,提他干啥?我跟他已经不来往了。”唯一垂眸说,显然对公公仍然抗拒。一想到当年他偷偷把悠悠送走,态度还那么蛮横,她就一肚子的怨气。
林英有些尴尬,但她是直爽的人,选择以实相告:“他快不行了!”
唯一抬眸,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却还是没说话,神情却变得有点儿不自然了。
“他今年有七十二岁了,身体还不如我爸呢,几乎是卧床不起的状态。我爸可怜他,隔三岔五地给他送点儿吃的。”说到这儿,她又顿了一会儿,“这几天情况更糟了,送过去的东西也不怎么吃。今天我爸给他端了碗面,他摆摆手,意思是不想吃,然后说他想见你一面。我爸就让我到市场上来找你。”
唯一还是不为所动,末了,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有病应该去医院,见我干嘛?我又没有灵丹妙药!”
“我都听说了。”看她这么说,林英就知道她仍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于是耐着性子劝道,“当年的事肯定是他不对,谁都知道他是个混蛋,可是怎么办呢?他现在是个孤苦无依的老人,不管怎么样,他都是长辈,去见他一面也是应该的,而且……他真得快不行了……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唯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翻腾了好几遍:一个声音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么多年了,过去的就过去吧!另一个声音说,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怎么对孩子的吗?这样的坏人值得同情怜悯吗?
林英觉得该带的话已经带到了,唯一去不去也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于是说着告辞的话:“那你再想想,我得赶紧回去给我爸做饭了!”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再多说什么,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唯一的心里又翻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