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的意义,就在于尽管已经累的像坨屎,却依然乐的像朵花。
5:20——10:00
早上5点半不到,父亲推开门,叫我起床。
现在的我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赖床了,睁开眼,一骨碌爬起来,穿好了衣服。
走出房门,冰凉的空气让我变得异常清醒。
五点多的清晨,光线黯淡,月亮在层层云朵的环绕中,仍然悬在天上,不肯退去。
我三下五除二擦了把脸,顾不得刷牙,就跟着父母进山了。
父亲用一根竹竿在树上打来打去。那些板栗就像下雨一样,刷刷刷地落到地上。
我双手带着厚厚的胶皮手套,蹲在地上,拿着一个塑料袋,开始不停地捡了起来。
起初感觉也没什么,挺轻松的,就那样一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可是没过多久,我的腰就越来越酸涩。
我想起身站起来,可是感觉腰部像变成了一块木头,僵化了,一用力还疼。动作不能太猛,幅度不能太大,只能慢慢的,一点一点地把腰直起来。
可是地上的板栗还有很多。我就站起来,把腰弯下去,再去捡那些掉在地上的板栗。
我就这样,捡一会儿,站起来缓一缓,再接着捡。
手套因为不透气,里面已经灌满了汗水。十个手指头,也因为长时间的浸泡,变得皱巴巴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腰也越来越痛。让人高兴的是,袋子里的板栗也越来越多了,份量慢慢变重。这给人一种充实感,像是空落落的心里渐渐填满了幸福。
上午九点多,那一片山包上的七八棵板栗树算是收拾完了,树上还三三两两剩下一些没完全熟透的,要等下次再来收拾了。
我直起腰,忽然看到东边天上火红的云彩,太阳从云后面露出一半脸,照着山头上的板栗树明晃晃的。
后来,我和父亲一人肩扛着半袋板栗往山下走,这是一早上的成果,加起来大概有8、90斤。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多钟。此时,城里的小姨来了,她是来帮忙的。
母亲把前一天晚上的米粥热了热,这是我们的早饭。她催我们赶紧吃,说吃完了还要去另一个地方继续捡板栗。于是我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10:00——15:30
那是在半山腰上一面向阳的山坡,板栗树长势良好,枝繁叶茂。这是我们家自留地里规模最大的一块儿板栗主产区。
小姨走在前面,爬了没多久,她就开始喘气了,回头跟我说:看来不经常干活,爬两步山都觉得累!
其实我也早就开始喘气!
既然是主产区,接下来的强度可想而知!
父亲继续用竹竿一棵树一棵树地不停地打,母亲、小姨和我就不停地捡。小姨是很有毅力的,虽然已经极少干农活,但毕竟小时候吃过苦。我就不行了,还是那样捡一会儿就得站一会儿。
母亲很瘦,年龄也大了,走起路来都有点慢了,可是她捡起板栗来动作飞快。
母亲和小姨给我很大压力,我就时不时咬咬牙,心里默念: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挨到下午两点多,我们已经捡了满满三袋子了。
主产区也收拾地差不多了,我看到小姨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没有之前那么蓬松了。
我说腰很痛。小姨说,是啊,像断了。
我的腰像是不能弯下去了,不过直起来的时候还算轻松。这时我就感觉依然有大把的力气,扛起一袋就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有点陡,有点滑,因为有沙子。我的腿就开始打晃了,膝盖也要用力,感觉很不舒服。不过不能放下来,不能停,得继续走。
我连扛了两袋下山,第二次显得更狼狈。心里想着回来一趟不容易,我多扛一袋,父亲就少扛一袋。
我们把山上的板栗扛到路边。父亲开的三轮摩托就停在那里,很多人家的三轮摩托也停在那里。
我们装上车,然后满心欢喜地回家。
吃中午饭是在下午三点的样子,吃的煮挂面,因为快,可以省很多时间。
15:30——18:30
送走了小姨,我们又上山了,我们又蹲了下来,我们又开始捡树上刷刷刷掉下来的板栗,空空的袋子又变得份量越来越重……
晚上六点,我们最后一次收工回家。我和父亲把一天的成果装进三个大袋子里,每个都满满的。父亲说,今天得有三百多斤。
我们都很开心。
18:30——21:00
邻居的电话来了,这是我们和邻居之间的约定,每天傍晚一起去镇上卖板栗。今天邻居催的急,父亲也跟着开始急,他催我赶紧装车,又吼又叫,我知道他就这个脾气。
我还是有大把的力气,我搬起一百多斤的大袋子就出了门、下了台阶、上了车,然后又一袋,然后又一袋。
我坐在后面,父亲开着三轮摩托。我们疾驰着,我面朝后,和父亲背对着,但我有种感觉,我像是看到父亲卖了板栗数钱的样子……
收购站就在公路边,来卖板栗的三轮摩托横七竖八地挤在路上,像在赶庙会,每一个抓车把的脸上都挂着兴奋,急吼吼的。
我们卖了1600多块钱,是的,这是我们一天的劳动成果,父亲把那一沓钞票塞进胸口的上衣口袋里,把三轮摩托开走了。
晚上八点半,我们开始吃晚饭,一天结束了……
深夜22:00
此时,我还在写着这段文字,母亲在里屋喊:你不累啊?赶紧睡觉,明天还得去捡板栗!
我在心里想,这样的明天还会持续一阵子吧,可能是一个月……
后记:
曾经,我们这里主产的不是板栗,水田和旱地都是种玉米和小麦的。我们这里的农民也不叫栗农,应该叫粮农。
十多年前,我们就开始栽上了板栗树。那时候树苗很小,我们像栽下了希望。
每年春天,母亲干的最多的事就是给板栗树嫁接果枝,就是可以结果的枝。
过了没几年,那些树就长大了。又过几年,那些树就枝繁叶茂,硕果累累,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现在,我们的山都是板栗山,因为山上除了板栗树,还是板栗树。
乡亲们都指着这些树发家致富,供养一家人。
乡亲们像侍弄宝贝一样,服侍着这些树,树底下干干净净地不长一棵草。树饿了就施肥,化肥一袋一袋喂,大粪一担一担挑。
果然,树吃饱喝足,就变得很壮了,叶子像打了激素,绿得像墨,厚得像肿了似的。
树是实在的,它们不辜负乡亲们的滋养,使劲儿地开花结果,长出好多好多板栗!
那些板栗一个一个张着大嘴,冲着乡亲们笑,乡亲们也跟着笑。
可是,我看到乡亲们一个一个弯着腰,像狗一样在地里捡,又像狗一样往山下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