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常常听到有人抖机灵说,“我交朋友的标准只有一个,看他土不土。”好像在当下的情形下,土成了比邪恶更恐怖的存在。
我一直以为,人最自在的状态是:仰望星空与脚踏实地。女娲造人也好,耶稣七天创世也罢,抑或是进化论,人类起源之初最息息相关的就是土地。无论世代变迁,忠心跟着我们的也是脚下的土地。我们的粮食从土地上来,我们的衣食住行都在土地上繁复进行着。
我们骂人开始说别人土鳖,我们把不会用iPhone的叫土,把不会吃西餐的叫土,把不过洋节、扒着日历守着可怜巴巴的传统节日的人叫土……那么他们是真土吗?或者说,土一点,真的不好吗?
当在历史潮流下国门大开,西方世界的新奇玩意儿开始涌入中国,开始时,那些新奇玩意儿的名字开头都有个洋,而我们自己的东西名字前都有个土。大家开始朝朝暮暮热衷洋货,仿佛买了个洋货自己的身段就高超了别人几成,于是民族工业的境地愈发艰难。工业社会的发展让远方不再成为一个令人色变的存在。游子们的路途越走越远,可是不再有了当年望月思亲的牵挂,于是越来越多的老人即使膝下儿女健全依旧守着空巢把日子看老。传媒的发展使文字成了随手可得的东西,人人开始阅读,但是越来越多的快餐文化、盗版文化开始出现,纸媒渐渐没落。新媒体的发展使人们的交流如鱼得水,但是人情却愈发淡薄。健全的法律在发展,它时时刻刻保障我们的权益。但同时,法律它没有善的上限,只有恶的底线。于是坏人越来越多,所干之事更丧尽天良,他们不怕天谴只遵循利益就是王道。
我不否认社会的变迁的好,但是在变迁的同时能不能保存下我们曾经所拥有的、及其珍贵的存在——就是那股子土味儿。
在中国,讲究安土重迁,几代人的家都扎根在此地,邻居把你从小看到老,所以以前很多人都是在熟人社会里长大的。所以我们不敢做坏事,因为一旦干了坏事在这片子土地上就无法安心地生活。我国古代经典比如《礼记》、《论语》它们一直循循善诱的是有血肉的人情。中国乡下人“维持礼俗的力量不在身外的权力,而是在身内的良心”。做好事就是为了让自己心安而已的习惯。那时候书画纸张也不容易得,于是人人都珍惜读书的机会,不求功与名却要把书读。中国传统节日祭天祭地祭名人,只为让后人保持对自然的敬畏,把这一丝骨气赓续给后辈。而现在,我们的节日却变成了别的国家的专利。
当然我也不想回避所谓的一些乡下人的劣根性:自私的欲望、短浅的目光、空乏的交流。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取精弃粕的。
想想自己当初选择师范专业的初衷,我从不期待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别人口中的“什么家”,我只知道这片土地有成千上万被土地困囿的乡村孩童,他们对外面的世界有着无尽的惊慌和好奇。我想做的,是去那些闭塞的土地上陪伴他们长大,让那些孩子可以少些管窥蠡测的尴尬。我要教会他们的不仅仅是多识几个方块字和西文字母,因为这并不能从灵魂上使他们高贵起来。我需要让他们从小明白的是古往而一的善意,让他们知道老底子东西自有它的韵味;去告诉他们“勿以善小而不为”,无论这份善良多么渺小只要对庞大社会有所裨益就应该坚守。时代在变迁,而我们需要恰当的接地气。
这是一个乡愁越来越少的时代,我只是希望,风尘仆仆的我们,土味儿更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