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终于消失不见,我也终于明白,有些故事只能用来纪念,有些人只能用来想念。而有些爱情,只能被遗落在一个叫做“曾经”的地方,等待我用余生的光景,去怀念。
【一】
再见,旧时光。
有些东西不是忘记,而是记得,很用力很清楚的记得,却不想带走,也无法带走。譬如我与你一起走过的那些时光。
【二】
从未想过有一天,与你之间惟一的联系会只剩下回忆。我那些年做过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两人隔了天南地北,无法再介入彼此生活,但总能寻个逢年过节为由,偶尔聚聚,聊聊往事,我亦满足。
然而时至今日,这样简单的想法也成了奢侈。我才明白,世上的人何其的多,相遇如此不易,丢失却太过轻易。或许我还是应该心存感激,感谢有过那样一个你出现过,让我单薄的青春不至苍白。虽然感激之后,难免是更为漫长的感伤。
很多年后我都能记得初见你的情形。那是微凉的清晨,我慢吞吞的走在长巷里,四周很安静,于是迎面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仿佛命运突然间睁开了眼,向来只顾低头走路的我抬头。
王菲有句歌词是这样唱的:五月的晴天,闪了电。我固执的以为你那时也是看到我的,但事实上有好几次我旁敲侧击的问过你,你却全然没印象。
是的,你并不记得我们的初见,你只把我当做暂住居所的邻居。要不是每次上学都能在巷子口里遇到,要不是那条巷子真的很长很寂寞,要不是我们在同一间学校同一个班级,我想你根本不会想要认识我。
【三】
虽然我们是距离很近的邻居,但在学校,我们仍然形同陌路。你在球场上光芒万丈的时候,我会跟着四周沸腾的女声悄悄的附和上一句,加油。你在晚会上弹钢琴的时候,我会一眨不眨的盯着你,但当你表演完毕掌声如潮,我就会低下头轻轻的拍一下手。你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也只能低头看见你脚上白色的球鞋与我灰格子的布鞋,那时候我就会下意识的加快自己的脚步。
很多年后当我想起这些毕生难忘的片段,都会为我少女时代那颗卑微又敏感的心感到酸涩。那时对我来说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我不如同龄人般生机勃勃,鲜少有感兴趣的事物,也从来没有什么期待与梦想。每天清晨与你一起走过的短短几分钟,大概就是我最隐秘最欢欣的时刻了吧。
【四】
回家时候已经很晚,我和你一前一后的走在寂静的长巷里,月光的冷辉洒在两旁斑驳的墙壁上,我们的影子便在上面扭曲的重叠着。
多年后我看了一部动画,其中一个镜头是女主角悄悄的把手伸向峭壁上男主角影子上的手那里,假装握住,男主角察觉了,便回头真的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我早一点看到这个方法,不知道会不会尝试一次与你牵手的滋味,哪怕只是用影子假装成的模样。那晚你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我也像个瘸腿的幽灵般静静的跟在你后面,终于看得到家里的灯光时你停了下来。
从我家仰看你家其实很容易。我曾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望着你的房间,等到你的灯光熄灭,猜测你是不是已经在做梦。我只是忽略了从你那个角度俯看我比我仰望你更清楚,只是没想到你会一直的注意着我的生活。所以我诡异的家庭你已经知晓,知晓我每日要面对的是父母亲多歇斯底里的责难,知晓我身上有那么多的新伤旧痕。我一直觉得这世界第二错误的事情就是父亲与母亲的结合,明明像几辈子的仇人,却要苦苦的纠缠。而最错误的是,不仅结合了还生下了我,于是我成了他们,也成了我自己,最厌恶的东西。若不是因为遇到你,我想我一辈子都只能那样踽踽独行,到老,到死,到消失了。
【五】
若不是遇到你。
我在往后的很多日子里都会这样假设着,然后觉得幸运,因为我还是遇见了你,这就是命运对我最大的慈悲。
有部叫做《阿甘正传》的电影被我看过很多遍,每次看到人们喊着“阿甘,快跑,快跑吧”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心脏哽咽。我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些或阴或雨或晴的清晨,你是怎样在长巷的那一端鼓励这一端的我说,跑过来吧,你快跑过来啊,要迟到了呢。你原本清冷的脸上那时带着的是一丝焦虑,以及更多更多的温暖。这是怎么样一种治愈啊,比世界上最顶级的医师还要厉害。
有一次,我后来的男朋友看到我的毕业照,指着一个男生说,这男生挺帅的,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揪着他的脸狠狠的说,喜欢,很喜欢呢,比喜欢任何人都要喜欢,怎么样,吃醋了吧?然后我们打打闹闹的笑成一团。他永远不会知道我回他的那句并不是调侃,那是我最真也是最坦白的一次告白。
虽然经年之后,那个很帅的男生,那个你,再也不可能听到。
你与我的分开其实很简单,并不是电视里上演的那样天灾人祸,生离死别,也不是小说里写得那样百转千回,难言之隐。你走的时候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说以后可以打电话找你。
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被我一直贴身揣着,我每天都要拿出来看上几遍,直到它被我摩挲得残破不堪。把纸条扔掉的那天我终于鼓起勇气给你打电话,我还想告诉我写了很多很多故事,关于你。可是当我将号码拨过去的时候,对面的提示是,空号。
我又将那十一位数字颠来倒去的组合着拨打了很多次,得到的回答不是空号,便是停机,还有些告诉我打错了。电话亭的后面排了长长的队,有人不耐烦的问我,同学,你还要打多久?我仓皇的答到,不,以后再也不打了。
那一刻我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仿佛你从未出现过。
【六】
我一直以为我们还会有重逢的那天。即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即使我们都已无法再介入彼此的生活,但只要那个巷子还在,你便可能会在某天突然出现,也许不是来寻我,只是单纯的来怀怀旧。到那时,我一眼便能认出你。你记不记得我没关系,我会向你说很多很多我们那时候的事情,直到你想起我来。这样的想法到了今年冬天终于被彻底的毁灭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所有的背景都很暗淡,只有一个少年的身影挺拔华丽,我从长巷的这头拼命的跑向那个身影,我以为那个身影是你,我跑了很久很久,那个身影却离我越来越远,当我停下来的时候,那个身影猛然转身,却是一张惨白陌生的脸。我吃惊的望着,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干。
梦惊醒之后,我光着脚走到了窗边,窗外一片漆黑,我将手伸出去,顿时冷得瑟瑟发抖,突然间想起一句话:然而想念,也终究敌不过空白的时光。
逼仄冗长的宛南巷终究会被林立的高楼取代,旧时光里的华丽少年也终究会被新时光里的平凡男人取代。
我站了一会儿,泪水便布满了我的整张脸。我捂着嘴任由眼泪不停的掉,像要把这十多年来所有欠你的感激与对你的想念一并掉光。幸好,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你看不到。——你永远也不会看到。
就让时光不说话,过往开成花。
后记: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呼啦一声,就窜到了2015。写了很多东西,关于你。翻看从前的微博,最初的最初,都是写给你。
而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些有关于你爱我的那些错觉,不过是一枕黄粱。而我也终归不是书中的人,爱不了一个人一辈子。
从前,有人问我,最喜欢的人是谁,脑海中第一个当然是你。只是,我从来没有提过你的名字。因为在我心里,随随便便挂在嘴边的不是爱,真正的爱是在心里的。而我也一直小心保管,小心翼翼,默默关注你。
在这一年末,我去了海边,看了冬天的海,在沙滩上写下了你的名字,又用沙子掩埋,还是没有人知道。而这一切,总会在我心里,成为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我也开始肆无忌惮地与闺蜜开玩笑,调侃着帅哥,然后没心没肺的笑。其实这样的日子,也很好。一切归零,重新来过吧。
这是最后一篇,从此,我的文字,再无你。
陌忘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