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歌
(北朝民歌)
敕勒川,
阴山下。
天似穹庐,
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助读】
川,河流,但汉语中许多时候“川”主要不是指河流本身,而是指它冲积而成的平原。敕勒川、四川、一马平川……都应该为样去理解。
古人所称的敕勒川,那条河应该就是今天的黑水河,那个平原就是今天的土默川。也就是今天的呼和浩特、土默特左旗、土默特右旗一带,汉代的“前套平原”,云中郡南部。
这一带整个平原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水源丰富。在远古,曾经“草木繁茂、多禽兽”,很多游牧民族曾先后在这里生息繁衍,当然也是这些民族竞相争夺的地区之一。
战国时期,赵武灵王在今天的呼和浩特八拜一带建立马苑,放牧军马,学习胡服骑射,称雄当时。
鲜卑族拓跋部在这里起步,先是建立了代国,后来在此基础建立了北魏政权,《北史·魏书·燕凤传》说:“云中川自东山至西河二百里,北山至南山百余里,每岁孟秋,马常大集,略为满川。”
这里说的“满川”,就不是满河的意思,而是整个平原充满了鲜卑族或北魏的人马。而敕勒川的范围,也大概就是上面描述的:“自东山至西河二百里,北山至南山百里有余。”这里的西河,就是西面的黄河;这里的北山,就是北面的阴山;东山,可能指现在和林格尔县的蛮汗山、摩天岭、圣山一带的山丘;南山,可能指新营子镇南面的丘陵。再往南,有清水河县毛台山(明长城修筑在这里);再往南,就是云中山——敕勒川一带汉代称云中郡,因云中山而得名。百度地图测距显示,以上地名包围的地区,今天依然显示为完全不同于周围地区的深绿色,而它的东西直线长约一百多公里,南北直线长约五十多公里。
为什么叫它敕勒川?因为那是敕勒族人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敕勒族是我国古代北方的一支游牧民族,春秋战国时,称“狄历”,汉代称“丁零”,魏晋南北时称“敕勒”,隋唐则有“铁勒”。
敕勒族是游牧民族,因为夏季草茂而高,冬季积雪深厚,所以他们迁徙用的车辆“车轮高大”,因此也被称为高车族。
敕勒人能歌善舞,《北史·高车传》说:“其人好引声民歌”、“男女无大小、皆集合,平吉之人,则歌舞作乐”。
敕勒族四处游牧,因为争夺优良的牧场,常和中国北方的其它游牧民族和农耕文明发生冲突。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派兵打败敕勒族之后,强行命令他们南迁到古代云中川、今天土默川一带——他们把新的家园,称为敕勒川。
《魏书·高车》载:“世祖乃命原等并发新附高车合万骑,至于巳尼陂,高车诸部望军而降者数十万部落,获马牛羊百余万,皆徙至漠南千里之地。乘高车,逐水草,畜牧蕃息,数年之后,渐知粒食,岁至献贡,由是国家马及牛羊遂至于贱,毡皮委积。高宗时,五部高车合众祭天,众至数万。大会,走马杀牲,游尧歌吟忻忻,其俗称自前世以来无盛至此。”
敕勒歌,也许就是他们当时留下的民歌,但也许还有更动人的来历。
北魏征服高车族后,高车族就成了鲜卑族拓跋部的附属。斛律金,就是敕勒族人的部落首领之一,他跟随东魏军队的首领高欢征战四方——北魏后来分裂为东魏和西魏,高欢是东魏的实际掌权者。
高欢率领数十万大军讨伐西魏,打到并州的玉壁城(在今天的山西稷县),遭遇了西魏军队的顽强抵抗。
高欢的东魏军队攻打了50天,战死以及病死的士兵达7万人,高欢自己也得了重病,但依然没能攻下玉壁城。于是士气低落,谣言四起,军队中有传言说他被人用弩箭射杀了。
为振作士气,更是思念起他们共同的家乡,高欢命大将兼好友斛律金唱起了《敕勒歌》,自己也高声应和。
《北史·齐本纪》记载:(东魏武定四年十一月,公元546年),“是时西魏言神武(高欢)中弩,神武闻之,乃勉坐见诸贵,使斛律金敕勒歌,神武自和之,哀感流涕。”
玉壁之战两个月后,高欢去世,终年50岁。
也不知道究竟是高欢和斛律金创作了这首《敕勒歌》,还是他们的故事使得这首民歌被永久地流传。
败军之歌,却因此不朽,这正是艺术的神奇。
敕勒歌
【唐】温庭筠
敕勒金隤壁,阴山无岁华。
帐外风飘雪,营前月照沙。
羌儿吹玉管,胡姬踏锦花。
却笑江南客,梅落不归家。
【助读】
当《敕勒歌》成为最著名的边塞诗篇(之一)之后,无数诗人以它为题材,进行过创作。
和北方游牧部落的英雄不同,南方的将士或游客来到敕勒川,又有怎样的心境和情怀?这里不是他们的家乡,他们唱起自己的《敕勒歌》的时候,思念的是自己远在南方的故乡。
敕勒金隤壁——这句写的是古代的城垒,差不多就是“秦时明月汉时关”的关隘。
阴山无岁华——这句写的是北地苦寒,四季中冬季特别漫长,不像中原和江南有鲜明的一年四季。
帐外风飘雪,营前月照沙——这两句描绘的是战士营帐外的自然环境。
羌儿吹玉管,胡姬踏锦花——这两句写的是各族混处的将士们苦中作乐的军营生活——当然不免有文人的想像,而不是事实。
踏锦花是一种少数民族的舞蹈,就是胡旋舞。
却笑江南客,梅落不归家——这里的梅落不应该是指笛子曲《落梅》,而是诗人因风雪想起江南的梅花。河套地区气候寒冷,不能种梅花,所以这里梅花代表了江南,代表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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